“那就恭喜婉真岳母,你既將升級爲外婆了,到時就真真正正是老太婆了。”阿真嘿嘿調侃。
倪婉真也不以爲意,咯咯笑了笑,板下笑容嗔嗔地橫了他一眼,“貧嘴!”
兩人走出了荷湖,阿真裂笑看着嗔怪的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很是煩惱拉着她駐下步子,想了想說道:“婉真岳母您是過來人,小婿有件事挺煩惱,你以旁觀的眼睛幫我看看如何?”
倪婉真美目訝異,微笑調侃:“咦!咱們無所不能的天機神相也有困擾之事?是什麼事呢?”
阿真被侃的瞪起眼睛,正大光明往她婀娜身段前三看後三看,嘆氣搖頭反侃:“我一直懷疑塵揚那小子的性子從哪裡來的,木頭老爹那可真是個古板的讓人乏味,怎麼地會生出這麼另類的,原來承傳的性子是母親啊。”
倪婉真被侃的臉一紅,“你這張嘴總吐不出象牙。”
敢情我是狗呢?阿真額頭滑下三條黑線,瞧婉真岳母這罵人罵的多富有藝術,半點髒字都沒有。摸了摸鼻子,賊目往她笑吟吟粉臉一轉,嘿嘿聳起雙肩猥瑣笑道:“小婿發現,不只淨揚像你,連婷兒都像你。那一天在牀上,婷兒突然翻到小婿身上,那可着實嚇了我一大跳,問了以後說全是你教的。”豎起顆姆指大讚:“教的好!夠驚世駭俗,我喜歡喔呵呵呵……”
倪婉真被說的粉臉通紅,酥胸洶涌澎湃,芊芊玉指指着他訓道:“你竟敢與孃親說這種牀弟間的話,信不信孃親拿滕條教訓你?”
“每次說不過都用威脅。”阿真咕噥了一句,驚見她彎彎柳眉倒豎了過來,急急擺手打住說道:“好啦,誰叫你是婷兒的母親,算我怕了你。”
佯怒的倪婉真見他屈服地說出這番話,忍峻不住噗哧破了功,輕搖了搖頭,拿他沒辦法說道:“若你不是愛婿,孃親亦也不可能與你說如此多話,你要與孃親說的是殷姑娘之事吧?”
“嗯。”想到殷大小姐,阿真痞子臉也垮下了,仰天長哮了一聲說道:“不知怎麼地,聽到她說要去嫁人心裡便難受的緊,可是我又找不到她的半點好。她總是打我、罵我、野蠻嬌縱,我一直以爲很氣她很恨她,可是看見她哭心裡又難受的緊,見她苦楚也想跟她掉眼淚,不知到該怎麼辦了。”
“原來如此。”倪婉真看着他,不語地往一處石長椅走,輕輕落了坐,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才道:“愛婿心地善良,若只是單純可憐殷姑娘便不會一直難於忘懷,這麼難於忘懷定然對殷姑娘有情了。”話落,轉過頭對他笑了一下,“當然有情,畢竟愛婿與殷姑娘拜過了堂。”
“可那是冥堂,而且那時我頭腦迷迷糊糊……”急急想要澄清,面對婉真岳母湛明美眸,脖頸一軟,有些氣餒踢了踢腳下小草,悶聲坦白道:“好吧,我承認,剛來時舉目無親,雖然感覺夜裡拜堂奇怪,雖然也有點迷糊,可是心底卻希望有家人,所以……”自從雙親離開,他便沒有親人,心底渴望有個親密無間的人,可以說說心裡話,困難時可以牽的手,傷心時可以擁抱痛哭的人,他承認,他統統都承認。
倪婉真見他身影落寞,愛憐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幽幽說道:“愛婿心底不願承認,但是卻真的是與殷姑娘拜過堂,雖然是冥婚,可堂是不分這些的。兩人皆穿喜袍磕天地父母,夫妻也相互磕頭了,這殷姑娘名義便是你的妻子,天地父母都見證了你們,從今往後便是生相隨,死同穴了。”
“這樣也成嗎?”阿真不甘心,扭頭看向她。“婚書亦未入堂衙,戶部冊上也未登記,算什麼夫妻。”
“雖是如此,可內心裡你們都各自認下了不是嗎?不然愛婿何必苦惱,殷姑娘若真如坦誠不認,又何苦愛婿去哪她便追到哪?”話畢,看着他,笑了笑詢問:“愛婿知道孃親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阿真被說的鬱悶,低頭看着腳下的雜草,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問過,婷兒也沒講過。”
“那孃親告訴你吧。”倪婉真嘆息地道:“孃親以前是妓院裡的琴師,也就是常人說的清倌。”
阿真臉上閃過一抹愕然,擡頭瞟看婉真岳母,難於相信說道:“你是妓女?”
“這麼說也沒錯,只是來不及賣身就被人贖走的妓女。”回想往事,倪婉真不太所謂笑着點了點頭。
“不會吧?哪裡有妓女像婉真岳母這麼美麗的?”
“什麼美麗?我也就算長的可以,世上真正貌美的女子多的是。”
“纔怪,那婉真岳母爲什麼投身青樓呀?”
“嗯。”倪婉真側首想了想,“記得小時候生於江邊,那一年決堤了,便跟着大家來到蘇州,父母記得是死了吧?”柳眉皺起來,細想也想不起來接着道:“也不知是走散還是餓死了,我便被人賣到青樓,幼年爲客人端酒遞菜,長大後老鴇便栽培,十三歲那一年剛剛掛牌接客,便遇着了夫君。”
“不是吧?”阿真更加錯愕了,愣看她弱問:“老爹那木頭也去啊?”
聽得這番錯愕的話,倪婉真噗哧笑道:“男人不都是這樣嗎?來了木頭也知情趣了。”
“這麼說也對。”阿真承認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扭看她含笑美目道:“婉真岳母,那你現在還掛牌接客嗎?大爺有的是銀子喔。”
“又與孃親胡說八道。”倪婉真擡起玉掌往他肩上一啪,嗔怪橫瞪一記道:“孃親與你說前事是爲你解憂,怎地又這般沒個正經樣。”
“好吧。”阿真認錯,踢了踢腳下的雜草道:“婉真岳母說的這些與小婿有關嗎?”
“沒有關係便不說了。”倪婉真美目含笑,輕柔拍了拍他撐於石椅的手掌,嘆息講道:“小時候給人跑堂,見過很多被賣的姑娘們不從,總是挨老鴇的鞭子,捱不過最後也都從了。孃親還記得,有個姑娘最爲倔強,死活都不肯,最後被老鴇下藥迷昏了,當晚身子便被一位大爺給強佔了,隔天她醒來時抓着這位大爺又打又鬧,把這個大爺給嚇走了。往後半年這個大爺便不再來了,這個姑娘也接客了半年,可是不管如何,她使終對這個破身自已身子的大爺念念不忘,直到半年後又見到這個大爺,死活都要侍候他,大爺不願她相倍,這個姑娘最後便自縊了。”
一絲黯然極快飛逝於阿真的瞳眸內,靜靜伏坐於石長椅,目光則幽幽看着腳下的雜草。婉真岳母要說的他聽得明白,她想告訴自已,女人再怎麼倔強,再怎麼不願,第一個男人永遠最難忘懷,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最深刻。殷大小姐雖然在未知情況下與自已拜堂了,縱然她再不情願,他都是第一個與她拜堂的男人,意義何其的重大,古人的腦袋就是這麼的給驢踢了。 щшш ◆Tтkд n ◆¢〇
再反過來說自已,他這輩子沒有朋友,親人都死了。雖然一直不承認,內心卻在不知覺裡認定了殷大小姐是第一個自已的親人,畢竟三次禮成,入了洞房,殷大小姐是自已的妻子。回想那一夜知曉拜堂之人是死屍,他是如何的悲傷於至暈厥了過去?隔天醒來,驚見妻子醒了,又是何等的震奮,殷大小姐都表示自已是噁心癩蛤蟆,自已又如何的一邊害臊一邊卻情不自禁的調侃她?
若自已心裡不認殷大小姐是妻子,一個陌生人死了他何必這般的悲傷?若心裡不認殷大小姐是妻子,他又何必磨磨蹭蹭賴於殷府?一個直接轉身走人,讓殷大小姐的武功被廢,膛房裡如何會有被歐打之事,爲什麼要刻意回房換衣服,直接走人就行了啊,什麼會有再被歐打之事?
“唉!”想到這裡,阿真默然嘆了一口氣。原來自已心裡是眷戀的,希望殷大小姐願意承認自已,希望她能留下自已的,貧窮怕了,沒親怕了,無友怕了。
倪婉真坐於旁邊靜靜看着他,聽得這聲嘆氣,微笑問道:“愛婿絕頂聰明,想通了嗎?”
“我一直以爲殷大小姐是那種‘她不要別人也休想得到’心理,或許還有些‘宰相夫人’的虛榮,原來不是。”阿真苦笑了一下。
“不是。”倪婉真搖頭道:“我的夫君便是將軍,可將軍有什麼好的?終年不在身邊,人明明活着可卻整日擔心受怕。有時我挺不明白,家裡的生意如此大,錢財花也花不完了,何苦再去領那些俸銀?好好的日子不過卻總次次的去出生入死?”睇看了他一眼,漾笑再道:“功名利碌吸引男人,可女人要的不是讓人敬重與磕拜,很單純的只想要男人安安然然,平平淡淡與自已白首,男人總是那麼的一廂情願。”
聞言,阿真驀地站起了身,表情亦常認真走於她跟前,深深作了個長揖道:“聽婉真岳母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倪婉真含笑站起身,前扶他說道:“愛婿自是絕明無比,心裡自然早也知曉這些,我只是戳破而已。”
“我要連夜到杭州,若明天婷兒與翩兒詢問,婉真岳母代小婿說一聲。”話落,他頭也不回便朝府門方向奔跑而去。終於找到殷大小姐的好了,在古井之時她膽心的模樣,爲他闖金迎所受的宮刑,怎麼他就想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