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窮的只剩兩個蛋》

“不……”悽慘無比的哭吼從寂靜的廂房傳出,眼內盛滿哀痛的衆人,隨着這聲痛徹心悱地撩喚,咽嗚地哽泣着血淚。

一名雲鬢高挽的貴婦人雙眼哭的腫大,痛斷肝腸地想要去攙扶趴在牀畔邊,那位兩鬢斑白的老太君。

老太君的跟前靜靜躺着位豆蔻年華的美麗少女,香閨月牀上的少女柔美的猶如仙女,身段阿娜,肌如凝脂。一襲月華縷衣把她襯托的纖塵不染,灑瀉在系枕上的秀髮絲絲軟綢。乖巧恬淡靜靜躺在軟繫上的少女,不論從何角度凝看,都美的超然脫俗,猶是不食煙火之天仙絕玉。

只是……

“嗚……”老太君蒼蒼的老手顫抖不止,心痛的恨不得就此死去,輕掬着牀上人兒不肯動彈的雙手,泣血喚道:“銀兒,我的銀兒,你怎麼把奶奶一人丟下。”

隨着這聲悲哭,貴婦人柔手拭抹不及從美眸洶涌奪出的淚珠。

滾燙掉淚的貴婦人身側,佇立着位俊逸的中年人。中年人眼內同樣佈滿無盡的傷痛,一隻手掌緊摟着自已妻子的芊腰,另一手輕柔撫拍趴在牀畔邊泣血的老太君。用顫抖的喉嚨,哽咽地安慰道:“孃親,銀兒已逝,兒子懇求您不要悲傷。”

“嗚……”老太君原本就老的身軀,一夕間更加蒼老了,肝腸皆碎的她,血淚如槳地號啕痛哭。

寂靜的蘭閨內,除了悲傷的哀泣,再無任何一點聲音。好一會兒,老太君輕拭迷住雙眸的珠淚,神情冷峻地對身後的一雙兒媳下達命令:“叫王家來提親。”

“這……”中年男子突聞此話,哀痛的眼內無比的羞澀,“孃親,兒雖與王兄自小爲銀兒訂親,可……”看了一眼安靜躺在牀上的女兒,中年男子愁容滿面,“可銀兒已逝,王兄如何會讓王侄兒……”

老太君威嚴之極,一柄金柺杖重敲地板。“既然從小訂親,爲何不肯。”

“娘,銀兒已逝,這……”貴婦人含着濃濃的傷痛,縱然從小訂親,她女兒已死了,死人如何能成親。

“我要給銀兒辦冥婚。”

隨着這道威嚴不容拒絕的話落,中年男子與貴女人齊聲叫喚:“娘……”

“去。”不容他人拒絕,老太君說道:“我的銀兒美如天仙,還會虧他姓王的不成。”

中年男子與貴婦人聽到此話,默然的哀嘆了一口氣。他們銀兒確實是美女天仙,如不是從小便訂有姻親,來提親的人早把杭州城擠滿了。可……,銀兒已逝,王侄兒才德兼品、英雄少年,王兄如何會肯。

“娘……”中年男子怯弱的輕喚,小心亦亦詢問:“孃親,如王侄兒不願,那……那該如何是好?”別說是富甲一方的王兄,就單是平常百姓也不會把好生生的一個兒子配於死人啊。

“不願。”聽到不願,老太君的金拐更怒了,重哼出一口氣。“活的想要,死的就不要,世間便宜都讓那姓王的佔去了,簡直豈有此理。”

“這……”

“他姓王的不要,我的銀兒不愁嫁不出去。”不讓中年男子說完話,老太君一廂情願哼道:“馬上給我到府門口招婿,如有誰願娶我銀兒,我殷家絕不虧待。”

“是……”中年男子與貴婦人懼怕老太君的威嚴,默然垂頭。

見他們應下了,蒼蒼的老太君轉身再看向自個兒一睡不醒的孫女,老手愛憐地輕撫着牀上那位猶如天仙人兒的青絲,一雙老眼佈滿無盡的哀傷。“銀兒,奶奶要爲你辦喜事了,你開心嗎?”含淚的老眼凝望不應的愛孫,她的銀兒還未嫁人,未披上鳳冠霞帔就這麼生生去了。

想到這裡,老太君更是悲從心來,趴在愛孫柔軟的身上哀聲痛泣,含血哭喚:“我的銀兒,我的銀兒吶……”

佇立於兩旁的丫環及親眷見老太君如此,幽香的閨房內頓時江水滔滔,血淚如槳。

西元2011年6月。

這是個炎熱的夏季,窗外的知了從天一亮就開始聲聲的鳴叫。

合上僅有的那一臺陳舊超大的筆記本,林阿真心裡空虛極了。他筆下的男女主角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他呢?

觀看了一下四周,敗破的房子,八十年代的沙發泛着稀黑屎黃,沙發皮內的海棉早破皮呼出了,別說坐,單就看了就覺的好髒。

林阿真,姓林,名阿真。

這個蛋疼的名字常讓他想不通,爲什麼駕鶴離去的老爸老媽,會給他取了這麼個讓人想到蛋就疼的名字。

二十七歲的年紀,配上這麼個蛋疼的名字,註定是西天取經的份。活到這麼大,別說和女人翻滾過了,連牽牽小手兒那都是在十六歲遺精的夢境裡。

“唉……”敗破的房內輕輕一聲嘆息,“寫了一本小說,也賺了一點錢,可是那又怎麼呢?命盡了,終歸也要跟着老爸老媽駕鶴環遊世界。”

林阿真原本挺帥,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身高,白白淨淨,怎麼看都是位溫溫儒雅的“大學生”。可自去年突然昏倒,隨後被診出紅血球過多,白血球減少。公司裡的老闆怕麻煩,多給了一個月的工資,然後他就回家吃自已了。

畢竟沒事幹,時間過的很慢,混吃等死的日子太過難熬了。因此,他纔會蒙生寫寫小說的念頭。

林阿真的食量不大,但大量的藥物讓他整個人迅速腫漲,且皮膚漸變透明,透明的都能清楚地看見筋脈。或許他應該覺的慶興,如不是位有錢人家的大爺給他資助,他早沒錢買藥嗝屁了,而那隻等他的鶴早開開心心的馭着他,上西天拜唐僧爲師去了。

當然,天下掉餡餅的事情不可能發生。資助他維齊最後生命的有錢人也是有目的,因爲他天生有雙大眼睛,然後世界上最巧合的事情發生了。上帝安排這位有錢人家大爺的唯一女兒車禍弄瞎了一隻眼睛。然後……

這種讓**量噴血的狗血劇,如不是真實發生在他身上,他絕對、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嘲笑拍這部戲的導演。可這件卻是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簡直讓人仰天無語。

還記得去年的十二月份,當他把最後一千圓存款提去買藥,他那太監樣的主治醫師抖出一副很哀傷樣子。

“小真,你已沒錢治療,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那就死吧,人都要死的不是嗎?”經受這半年來的煎熬,阿真把命看淡了,上帝是導演,要給誰也死,誰敢不死。

“唉……”主治醫師深深嘆了一口氣,關心詢問道:“身子還會癢嗎?”

“有藥就不癢,沒藥癢的想上吊。”

“你患的是低率的皮膚癌,千萬不要讓陽光曬到。”主治醫師把開出的藥單了遞給阿真,停頓一下,深嘆了一口氣道:“如藥停了,二個月後你恐怕會……”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只有二個月了嗎?”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已的死期,二個月他就要被推進火爐內焚成化肥,爲農產事業做最後的貢獻,誰不害怕,誰不感到恐懼?

“謝謝。”一陣傷感,阿真毅然起身。

在他起身時,他那如太監的主治醫師緊急輕喚:“小真,有個辦法能讓你活到明年的七月,不知……”

“什麼?”要開門的阿真聽到此話,愣愣轉身,皺起眉頭詢問:“醫生,你說什麼?”

“小真。”醫師從辦公椅上站起身,走到阿真的身邊徐緩小聲說道:“有位有錢人急須一個眼角膜,如你答應死後把眼角膜捐贈於他,他會施助於你。”

聽到此話,阿真嘴巴張的老大,指着自已的一雙大眼道:“我得癌症不是嗎?”

“你得的是皮膚癌,但眼角膜無損。”

“這……”阿真愣了,無法相像死後還要被人拆卸的情景,眼前的太監醫師越看越像頭監了。“血液和屬性相同嗎?”

“對比過報告,驚人的一致。”醫師略點興奮講道:“你的眼睛很大,與這位有錢人的女兒簡直一模一樣,血液也相符。”說到這裡連醫生也感嘆了,“你的這雙眼睛,簡直就是那位有錢人女兒的第二雙眼。”

他的眼睛是一個娘門的第二雙眼睛,任誰聽到這句話都會不爽,特別是阿真這種有血性的真男人。

“我考濾一下。”不敢相信死後還要被人分屍,阿真毛骨悚然中,外加非常火大的甩門離去。

一個月後,當藥嗑完了,家裡的水電全被停了,躺在牀上這裡抓那裡搔,在如萬蟻鑽心的騷癢下,不管死後是要被分成八塊還是十六塊那都無所謂了。

最後在那名太監醫師的帶領下,他見了一名光禿腦門的老頭子,此老頭子隨身帶着名律師。想盡快拿藥的阿真連文件也沒看,就抄起筆,刷刷刷簽了一大堆名字,蓋了那一紙被分屍的手印,然後他這具死屍註定被人分定了。

阿真祖居泉州的一個城鎮,家是八十年代老舊的四合院,村裡的人全都搬遷到新開發的小區居住。他家很窮,從爺爺那一代就開始窮。父母又死得早。半工半讀上了大學,省吃儉用的他以爲大學畢業後可以改善一下環境,沒想到因爲這個該死的病,把他本就不多的積蓄花了個血水枯竭。

農村的四合院很是清幽,破敗老舊的四合院院中長滿着野菊與金銀花,四周還有青青的楊樹與榕樹。六月的天辣熱非常,外面的陽光奔放。如果能碰陽光,那他肯定會豪不猶豫地跑出去揮灑青春,可是他不能。因爲只要見到陽光,他的變態皮膚便要發紅騷癢。

時日不多了,草草結束了自已寫了一年的小說,醫生說他最多隻能活到下個月,在這一個月內,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蹬腳翹辯子嗝屁。

“要死了,沒能爲祖宗留下一子半女,下去了如何面對老父老母?”輕輕嘆了一口氣,阿真閉上無奈悲悽的雙眼。人總要死的,花草要死,鳥獸要死,就連水源也有枯竭的時候,死有什麼可怕的?可爲何卻這麼的悲傷,爲什麼會這麼的不甘心?

寂靜的晌午,知了聲聲的鳴叫,萬物皆處在傭懶的烈陽下。

躺在沙發上不知覺睡去的阿真被一陣吵雜驚醒,抹了又溼潤的眼角,大大的雙眼咕嚕地向房外眺去。

“呃?”這一看,阿真頓愣了,他認出那名每個月都拿藥來給他的律師。可他來幹嘛,前天他不是才把藥拿來給他嗎?

西裝筆挺的律師帶着斯文的眼鏡,頭髮抹的油亮,小心非常地躬身朝跨過古老房門檻兒的一名美麗美眉喚道:“憫小姐小心。”

“餘叔叔不用擔心,我還有一隻眼睛。”美麗的小姐穿着溥溥典雅的連衣裙,頭戴着一頂巴黎風味的小草帽,兩鬢的髮絲微卷,美麗又典雅,可愛又純真,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和她做好朋友,做完好朋友後做情人,做完情人……,呃!這種不解世事單純又天真的美眉,做老婆好像不太理想。

情人永遠只是自已左手的阿真,突見如此貌美清純的美眉,胯下頓時冉冉騰昇。

哇……,律師大叔,不會是想在他臨死之前,讓他亨亨豔福吧?很有可能,非常的有可能。這位律師太人性化了,太體貼了。

就在阿真不停意yin之下,西裝筆挺的律師,小心亦亦攙扶着自家小姐跨進阿真的房內,然後站在傻眼的阿真面前。

“呃?”美眉果然純的如白雲,好個清純佳人,看了就讓人慾罷不能。頭腦內除了上牀外,完全容納不下別的思想。

“幹……幹嘛?”看了許久,阿真見他們不吭不動,疑惑的詢問。

律師見他從他家小姐身上回過神了,比着手介紹道:“小真,這是我家小姐。”.

靠!聽聞介紹,心裡立即咒罵了一聲,打量着眼前這個據說他的眼晴是她第二的美眉,剛纔的美麗瞬間跑的一乾二淨。

“喔。”冷淡輕應,阿真不太感興趣的看了眼前的美眉一眼,“有什麼事嗎?”

美眉見他反應如此冷淡,並不怪罪地漾着甜甜的微笑,轉頭朝身邊的律師溫柔說道:“餘叔叔,讓我與他談談好嗎?”

“好。”姓餘的律師點了點頭,朝阿真微笑了一下,便轉身走出房,跨出大門口,站在那輛純手工打造的賓利轎車旁側,靜心等待着。

“你好。”美眉漾着甜的讓人受不了的笑容,伸出潔白無霞的小手,“我叫憫莉,你叫林阿真對吧。”

“你……你好。”人家都和顏悅色,阿真也不太好意思甩臉,自卑地抖着肥腫的大掌,輕碰了伸來的小柔手,窘迫地趕緊離開。

憫莉見他自卑,朝阿真甜笑了一下,柔柔至歉道:“阿真,對不起。”

“不用,應該的。”知道她爲什麼道歉,阿真非常不好意思比着旁邊的沙發道:“請……”那個坐字還未出口,雙眼見到殘破且黑黃的沙發,一張老臉頓臊的通紅。

與阿真一樣大的水眼見他臉有糗狀,毫不以爲意地挪步走到他身邊,輕輕坐在破舊且骯髒的沙發上,甜甜笑道:“沒關係的。”

僅只一眼,阿真就知她穿着的這套連衣裙是出自名家之手,一套沒個幾萬怕是買不到。可她卻一點也不猶豫地坐在如此骯髒的沙發上,如此的體貼溫柔,半點富家子弟的架式都沒有。一時間他不由恍惚了,感嘆地暗寸,沒想到那個禿老頭子,竟然教出如此之好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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