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月柴門不浪開,命車良爲故人來。
“百年之約已過數載,老先生遲遲未至,非是家兄妖性難自控,實在是過於心繫父親山老爺纔不得已又惹出這許多事端來。”趙月淑一臉清冷,三言兩語之間便把話說的明白。
宋默等人也是聽懂了幾分,看來這瘸道人還真的是一百年前制住長寧縣妖患的那位高人。
但宋默等人同時也從趙月淑的話裡聽明白了一些弦外之音,她的話看似在替兄長小山爺解釋,但其實字字句句都在埋怨瘸道人不守當年約定,晚約數十載了無音訊。
至於是什麼約定,宋默等人自然不得而知,但隱隱約約能夠聽出這百年前瘸道人和小山爺趙月淑兄妹二人定下的約定與當年的山老爺有關。
話說到這裡,宋默心裡也漸漸有了底。
和他剛剛猜的差不多,小山爺和趙月淑兄妹二人本性不壞,若真的想爲禍一方也不至於苦等百年之久。
之所以小山爺最近在長寧縣接連犯案,全都是爲了逼瘸道人現身,而小山爺也是沒有選擇肆意殺戮,只是找當年的建廟人後代下手。
想到這裡,宋默總算是明瞭之前他點出小山爺假扮瘸道人時,曾經提到在今日的張府碰到過瘸道人。
宋默雖然不知真相,但假扮瘸道人的小山爺如何不知,他本就是假李逵,如今真李逵出現他自然更想讓瘸道人現身對質。
然而瘸道人並沒有如他所願出現,所以小山爺這才當着衆人的面演了一出好戲,而龍套就是他和唐意夏雨姜婉怡等四人。
不得不說,小山爺演技確實一級棒,連趙月淑都差點被他騙了過去。
宋默四人吃盡苦頭,好在瘸道人最後現身,不然小山爺指不定會怎樣變着花折磨他們。
想明白這裡,宋默知道他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這時只見瘸道人沉吟半響沒有做聲,好一會兒纔有些慚愧地爲自己辯解着說道:“非是老道不願赴約,實在是有事耽擱才誤了這許多時辰。”
趙月淑苦笑着,露出讓人心疼的眼神說道:“老先生高人事繁多庸繞,既然如今現了身,我兄妹二人斗膽問上一句,”
說着,趙月淑直勾勾的盯着瘸道人的眼睛哀傷的說道:“老先生,我阿父何在?” шωш⊙тtκan⊙¢○
趙月淑的話音一落,宋默等人便看到瘸道人的臉上變得有些難看,他先是抓了酒葫蘆往嘴裡灌,慌亂之下竟灑出不少。
空氣中飄着酒香,瘸道人用滿是油垢的衣袖擦了擦額頭。
“啊這,這個嘛,”瘸道人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月淑眼神黯淡,以袖掩面啜泣起來。
“老先生百年前許我二人在此羊腸山造福於民,我兄妹二人兢兢業業唯恐疏忽失禮,不承想百年已過,老先生竟要食言矣。”
趙月淑哀難自禁,哭的是帶雨梨花。
張小廣猶豫片刻,便將她攬入懷中。
此時他倒突然間像個男人起來,張小廣橫眉冷對瘸道人罵道:“你這道人好生無禮,我娘子與阿兄如此信任於汝,汝竟做食言的訛獸,豈不令人唾棄!”
瘸道人有些難堪的張望着,想辯解卻又發不出半點聲音來,當真是有些可憐。
“皓首匹夫,蒼髯老賊,你欺我兄妹二人道行不如你,今日你若不殺光這所有人,他日我定毀你道行,讓你魂散后土,魄遊九幽之下!”小山爺再次撞向光圈又再次被擊倒在地,他指着瘸道人咬牙切齒的罵道。
瘸道人沉默良久,最後嘆了口氣說道:“唉,我沒想到你兄妹二人對我誤會如此之深,罷了罷了,老道今日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你們聽明白吧。”
說完,瘸道人用手指遙遙一點,困住小山爺的畫地爲牢陣法頓時消失
重獲自由的小山爺則是沒有再繼續動手,而是站在一旁冷眼瞧着瘸道人。
衆人把目光都投向瘸道人身上,瘸道人往嘴裡灌了口酒緩緩說道:“說來也是一段道緣,百年前,我記得應該是恆涼三十二年,老道遊歷至羊腸山忽覺山川動盪,妖氣橫生,細打聽之下才得知長寧縣已被他們兄妹二人造下不少的殺孽。”
瘸道人說到這裡坦然的看了一眼小山爺與趙月淑繼續說道:“老道本欲斬妖除魔還長寧縣一個太平,但等我尋到他們兄妹二人,卻發現他們的身上隱約有一種暗合天道的靈氣,細問之下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瘸道人說到這裡和小山爺趙月淑兄妹所說並無二樣,看來小山爺和趙月淑確實秉性不壞,至少也算是坦誠的妖怪。
然而,瘸道人接下來的話顛覆了所有人。
“其實,當年的建廟公案,那些建廟人也只是你們父親山老爺的應命之劫罷了。”瘸道人緩緩說道。
“休要滿嘴胡言,當年穹鳶出現,天道已提醒父親渡劫,我尋了法子,只要父親成就山神果位,天劫自散去。”小山爺怒道。
瘸道人搖搖頭沉聲說道:“我本不欲說與你,但怎奈你苦苦相逼。”
“還請老先生明言。”趙月淑拉了拉小山爺的衣角示意他暫且不要插嘴,等瘸道人講完。
瘸道人沉吟了片刻說道:“爾等修爲尚淺,自知天雷地火之劫,殊不知人劫之厲害?”
“人劫?”小山爺眉頭緊皺。
“爾等自以爲天道可欺,怎知天道不可欺也,蟲獸修行當歷經天雷地火之劫,若有投機取巧妄圖自證果位者,或歷人劫,十之八九不得渡矣。”瘸道人說完,頗有深意的看了小山爺一眼。
小山爺頓時臉色煞白,他如何聽不懂瘸道人的話外之音,欺天之法是他一手尋來,建廟之人更是他招引過來,最後建廟人起了壞心思可不就是應了瘸道人的話,讓山老爺遭了人劫嘛!
“老先生難道不知道我父有千年修行,凡人之劫如何不得渡?”趙月淑見小山爺神色不對,慌忙扯開話題說道。
瘸道人晃了晃酒葫蘆然後喝了一口,這纔回道:“人劫纔是天道插手最多的一劫,蟲獸修行皆有弊端,蛇盤道而行,卻有冬眠蛻皮之時,黃皮子戴骨修行,卻逃不過口腹之慾,狐狸拜月多情,終究了了卻逃不過一個情字,你說這人劫是不是天道難逃的劫數?”
這次趙月淑也沉默了下來,小山爺眼圈微紅,人劫暗合天道,人心多變,在他們最虛弱的時候發起致命一擊。
山老爺便是如此,他本是千年靈芝得道修行,不承想被那些建廟人花言巧語騙出土來又用紅繩紮起,如此這般緣何逃得過?
而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聰明企圖瞞天過海所致。
瘸道人似乎看穿了小山爺心中所想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說道:“小影妖你也別多想,其實當年我給張家先祖批過命,他的命中當發此橫財。”
“如此說來,當年之事要歸咎在張家人身上了?”小山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陰沉着臉說道。
瘸道人瞪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張家?你以爲張家毀人千年道行就沒有報應嗎?”
說着,瘸道人指了指趙月淑身後的張小廣說道:“照張家陰德來算,他應該就是最後一個張家人了,看他面相只怕也是個十足的短命鬼。”
“咳咳咳……”張小廣聞言,臉色一下變的蠟白。
瘸道人見嚇到書生擺擺手說道:“你也不用怕,當年那樁公案到如今也應該告一段落,而你不過也是應命而生的罷了。”
“應命而生?這是什麼意思?”宋默不由地擡頭看了張小廣一眼,一副弱雞樣,沒甚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