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物,位高爵隆,權勢極大,地位還在太傅之上。因爲朝廷由三公把持,太傅只是三公之一。而武穆卻是大周軍隊唯一直接控制者。號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周朝對五荒的作戰策略,全部武穆一人制定。
不要看平鼎侯府、鎮國侯府的人多囂張,但只要武穆一句話,馬上就將兩位貴族侯,貶爲平民。而且兩位大周侯爺還得誠惶誠恐,不敢有怨恨之心。
四方侯府只是一個新興武將世家,如果把武穆比作泰山的話,四方侯府就是一顆卵。武穆的請帖,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泰山壓卵一般震撼。
“原來是李將軍,命婦有禮了。將軍裡面請!”
還是華陽夫人先反應過來,將徵北將軍李冀連同翰林學士張讓,一起迎入府中。
一行人進入四方侯府正廳,寒喧一陣後,各分賓主座下。張讓和李冀互相望了眼,心中各有所思。氣氛一時有些古怪。
最後還是最張讓先說話,拱了拱手,張讓從袖中抽出一張紅色的薄冊,遞了過去:
“華陽夫人,這是太傅大人的禮帖。令公子年少聰敏,元宵文試力壓羣雄,摘得文試第一的頭街。太傅大人對其很是欣賞,希望收令小侯爺做記名弟子。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
“文試第一?”
華陽夫人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句話,還是怔了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下意識的,華陽夫人望向方雲,投以一個徵詢的目光。
“母親,昨天你凌晨回府,孩兒本想告訴你這件事情。不過,看到母親又累又困,不敢打擾。所以一時忘了跟母親說這件事。”
方雲站起身來,對母親華陽夫人行了一禮,恭恭敬敬道。
聽到這句話,華陽夫人終於明白,爲什麼大清早的,這麼多登門送禮的了。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方雲,華陽夫人心裡突然百感交集。
二個孩子裡,她最不放心的就是方雲。這幾個月裡,方雲的每天努力修練,這些她都看在眼裡。但華陽夫人怎麼也沒想到,方雲居然能在前天的元宵文試上,摘取魁首,得到太傅大人的賞識!要知道,他這幾月,專心練武,連書本都沒怎麼碰啊!
“華陽夫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張讓問道,身後幾名翰林侍讀也露出傾聽的神色。
“張大人,茲事體大。能否讓命婦,先想一想?”
華陽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立即答應。她剛剛聽得清清楚楚,這次登門的,除了太傅,還有武穆!華陽夫人主持四方侯府幾十年,心思精細,決不是那種冒失的人。
“李大人,剛剛您說。武穆大人也有禮帖?”
華陽夫人扭頭望向了李冀,詢問道。這話一出,張讓等人也看向了李冀,神色微微有些緊張。
李冀生怕華陽夫人答應張讓,早吊着一口氣。見華陽夫人並沒有立即答應,這才放下心來。
“是的,夫人。小侯爺文武雙全,不止文試第一,同時還是武比第一。武穆大人最惜才,這回特地託下官拜訪夫人,就是希望夫人小侯爺能加入軍伍,畢竟,四方侯也是軍伍中人!”
李冀說着,將禮帖遞了過去。紅色的禮帖上,幾個金色大字,觸目驚心。——大周武穆從沒給誰送過禮貼,這是第一次!
李冀回想起了幾天前的事情。
那天,元宵武比結束後,他寫了封信給自已的直屬上司,準備向他推薦方雲。但不知怎麼回事,這件事居然驚動了武穆大人。這位大周相當於神一般的存在,派人將一張禮帖送了過來,說是讓自已去拜訪四方侯府。
“四方侯府真是天大的運道啊,武穆幾十年來,從沒有給誰送過禮帖。這一次,居然會因爲一場普通的元宵武試,破例!”
李冀瞧了一眼送出的禮貼,心裡也是百般羨慕。有了武穆這句話,這方家次子以後從軍,前途無量!
“李大人,有勞您了。這件事情太突然,可否讓命婦,仔細想一想?”
華陽夫人雙手接過武穆禮貼,一臉鄭重,也沒有立即答應。
李冀點了點頭,表示能夠理解。他雖然是武夫,但並不愚蠢。在看到翰林學士張讓的時侯,知道這事情背後摻雜進了太傅的身影,就知道這件事情,不那麼純粹簡單了。
想了想,李冀還是加了句:“夫人,這件事情,不管你同不同意,武穆大人都希望,您能給個口信。”
“夫人,太傅大人也是這個意思。”張讓拱了拱手,也說道。
禮帖,是一種正式的拜訪。按照規矩,在張讓、李冀離開四方侯府前,華陽夫人必須給一個正式的答覆。
兩句話一出,四方侯府正廳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
一位是當朝太傅,一位是大周軍神。按照大周慣例,文武分治。武官不可任文職,文官不可任武職。方雲只能二取一!
華陽夫人手裡握着兩張帖子,心裡沉甸甸的。
這兩個大紅禮帖,出現在任何大周任何一個世家中,都足以讓這個世家興奮的發狂,一個個沐浴更衣,焚香拜祖。而四方侯府,卻同時迎來了兩張!
華陽夫人側頭望了一眼方雲,心中情緒複雜。方雲文試武比同獲第一,這是天大的好事。華陽夫人這個做母親的,即高興又驕傲。但隨着這個天大的喜訊,四方侯府也陷入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兩張帖子,到底選哪張!
方雲這個時侯,也品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這次拜訪,不管是武穆還是太傅,都沒有出現,而是差的下人。同時,不管武穆還是太傅,都沒有給出切實的好處。太傅只是說要收個記名弟子。記名弟子雖然是弟子,卻是編外的。至於武穆,更乾脆,只是表現希望我加入軍伍。”
方雲低頭沉思,腦海中閃過千百個念頭。眨眼的時間,他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這是一場兵家與儒家的爭執!大周以後恐怕要陷入多事之秋了。”
方雲心裡通透,稍一思考,就知道。恐怕是前天元宵節文試,最後一關的試題流出來了。兵家與儒家的選擇,在自已身上再次繼續。
不過,方雲也明白。太傅與武穆雖然只是一次試探,並沒有給出切實的承諾。但這並不是說,兩人說的就是空話。記名弟子完全可以轉爲正式弟子,甚至下一代的大周太傅。至於武穆那裡,就憑武穆的一封禮帖,一旦加入軍伍,日後就算是敵對的平鼎侯、鎮國侯,也不敢對自已怎麼樣。有武穆今天的一句話,將來封侯拜爵不在話下。
方雲在思考,華陽夫人也在思考!
這位當朝一品誥命夫人,在上京城獨立支撐着方家。在上京城的幾十年,這位誥命夫人基本上都是在大周貴婦、夫人們的勾心鬥角、陰謀暗算中掙扎渡過的。什麼樣的伎倆,什麼樣的陰謀,她都見過。
從這兩封禮帖中,華陽夫人也嗅到了兵家與儒家的摩擦的氣息。
答應武穆,還是答應太傅?
華陽夫人手裡滲出了冷汗,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家族,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險。這種危險看不到,但確確實實存在。
“孃親,”看到母親一臉憂色,方雲終於說話了。
“孃親,這件事情,可否讓我自已做主?”
華陽夫人猶豫了一下,下意識的望了一眼方雲,只見他神色落落,自信大方,似乎早有主見。
“罷了,這件事一時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也不妨聽聽雲兒的話。雲兒還年幼,就算是說錯了,也可以當成童子之言,不會惹怒武穆和太傅。——大不了,讓夫君辭去侯位,一家人重歸田園吧。”
這般想着,華陽夫人反倒鬆了口氣,不過她向張讓、李冀投以一個徵詢的眼神。
“夫人,這件事情,令公子是當事人。不妨聽聽小相公怎麼說吧,”張讓點點頭道。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如果小侯爺決定加入軍伍,那就再好不過了。”李冀也同意道。
華陽夫人這才點了點頭:“雲兒,你有什麼話,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