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朱瑱一臉認真的模樣,孫牧野徹底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起碼現在看來,太子殿下的種種反應,應當是是不清楚他從前做的那些腌臢事。
想到這,孫牧野面露爲難之色:
“殿下,臣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海州窮啊....”
蕭子澄瞧着孫牧野眼角擠出的兩滴淚,險些笑出聲來。
海州百姓的確很窮,因爲臨近東海,海州當地的土壤大多爲鹽鹼地。
這貧瘠的土壤用以種糧食,實在是難有收成。
故而在景平皇帝登基之前,海州上下皆以打漁爲生。
後來朝廷頒佈了禁海令,原先那些靠海爲生的漁民們,生活條件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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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吃飯的活計,年輕的海洲人大多選擇遠走他鄉。
那些上了年紀,或者不願離開故土的,則大部分委身海州的豪門望族。
人口流矢,加上有孫牧野這麼一個貪官,海州的百姓的確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可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的,則是那些豪門。
他們大多仗着祖上的功勞,都有一份不小的家產。
手中攥着全海州最爲肥美的土地,根本不用爲生計發愁。
也正是因爲如此,海州的商人放眼大周,也是極爲出名的存在。
在茫茫海州商人中,又以鹽商爲貴。
加上先帝在位期間,出海之風盛行,海州百姓更是靠海吃海。
雖說手中有土地,卻也是添頭而已,根本不靠種地謀生。
結果一紙禁海令下發,當地百姓對耕種本就不在行,土地又不適合糧食耕種。
在禁海令頒佈的第一年,海州便因爲饑荒餓死了十幾萬人。
那些豪族瞧準時機,假惺惺伸出援助之手,大肆收購平民手中的土地、房屋。
可以這麼說,整個海州只有兩種人,貴族和平民。
這也是蕭子澄在求得景平皇帝開海後,選擇親自來這海州關鍵原因。
陳國的事情告訴他,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貴族手中,極有可能掌握着海州九成的金錢。
朱瑱的冷哼打斷了蕭子澄的思緒,他順勢望去。
只見朱瑱滿臉怒容,手中寶劍已然出鞘,銳利的劍鋒正抵在孫牧野的胸口。
“本宮的話你沒有聽明白麼?!”
蕭子澄聞言,心裡咯噔一聲,他是真怕朱瑱演出了真火,作勢把這孫牧野給砍了。
“殿下息怒啊!太子殿下!”
三兩步上前,蕭子澄將朱瑱拉過,衝孫牧野吼道:
“沒聽到太子殿下的話麼?!給你七天時間,籌措五百兩銀子,否則本伯也保不了你!”
孫牧野裝作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悽聲道:
“臣,孫牧野遵命....”
說罷,他緩緩起身,臉上寫滿了痛心疾首,拂袖而去。
等孫牧野出了營帳,蕭子澄這才鬆了一口氣:
“殿下,這孫牧野還不能殺。”
朱瑱深吸一口氣,看向蕭子澄的眼中,帶着幾分不忿。
“老蕭你攔着我做什麼,這等貪官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都殺乾淨了,父皇心心念唸的太平盛世,就能早一日實現!”
蕭子澄聽得腦殼一陣生疼,自從在東境四郡見識到了萬古樓的所作所爲,朱瑱都快化身二極管了。
見了貪官就想殺,見了清官恨不得給人捧到天上去。
“我的太子殿下啊....咱先前和你說那麼多,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啊。
就算你把這孫牧野砍了,能解決海州的問題麼?能讓海州的百姓過上好日子麼?”
一連串的反問,讓朱瑱有些語塞。
沒出京都之前,他以爲山城從前的那些流民,就已經是集世間疾苦於一身的苦命人了。
可這一路上,他才恍然發現,那些從各地逃難而出,順利到達京都的。
已經是萬萬千千苦難百姓中,最爲幸運的一小撮人了。
起碼,他們成功到了京都,起碼,在京都還遇見了蕭子澄。
那些不幸的,不是成了野獸口中的食糧,就是成了亂葬崗中瑩瑩飄散的鬼火。
這也是爲何,當他聽到孫牧野大言不慚,裝作爲百姓請命模樣時,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的原因。
只是,朱瑱心裡明白的很,即便殺了一個孫牧野,興許還會出現張牧野、王牧野。
那些海州當地的豪門,仍舊會肆無忌憚的盤剝百姓。
深吸一口氣,朱瑱調整好心態,看向蕭子澄:
“老蕭,你說該怎麼做。”
眼見朱瑱恢復理智,蕭子澄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
“殿下可知,這海州哪類人最爲富有?”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朱瑱的問題,而是反問一句。
“哪類人最富?”
朱瑱先是一怔,旋即沒有絲毫的猶豫的說道:
“這還用問麼?當然是海州那些貴族了。”
蕭子澄卻微微搖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錯了,貴族雖富,可和我提及的這類人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這下朱瑱倒是來了興致,在他的印象當中,各地的貴族應當是握有最多財富的人。
怎得這海州有何奇異之處,竟有人能比貴族還要富有?
“老蕭你快說,倒地是什麼人,竟能比貴族還有錢?”
蕭子澄神秘一笑,緩緩吐出兩個字:
“商人。”
???
朱瑱先是一怔,旋即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老蕭你可別逗我了,商人能比貴族有錢?啊哈哈哈,太搞笑了。”
在大周,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處在各個階級鄙視鏈的最底層。
所謂士、農、工、商就是如此。
再者在朱瑱看來,商人逐利已刻入骨髓,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商人什麼事情都能幹的出來。
當年旗峰口一戰時,就有商人販賣情報。
而放眼天下列國,在刺探敵國情報時,最先想到收買的除卻貴族便是商人。
面對朱瑱的質疑,蕭子澄卻淡淡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
“這是鴉欄調查統計的,海州各個貴族、商人的產業家底情報。”
笑話小爺?今天不給你好好上一課的。
蕭子澄將信函遞到朱瑱手中,心中卻暗暗想着。
瞧着蕭子澄不似玩笑的模樣,朱瑱一臉狐疑的接過信函看了起來。
“我的天!這個叫沈崇古的商人,一年收入竟堪比朝廷一整年的稅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