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
如此高的門檻,讓一衆文官們都絕了想要摻沙子的想法。
而本就有些雀躍的武勳們,在聽到有封閉式集訓的消息後,一個個直接雙眼放光。
功成名就的他們最怕什麼?不就是後繼無人麼?
祖上刀口舔血換來的富貴,一代代的傳下來,到今日能還站在這大殿中的,哪個不是傾盡心血。
大周開國時封了多少武勳,傳到今天的又有幾成呢?下一個消失的會不會就是他們自己?
這是所有勳爵人家,都不願見到卻無法避免的問題。
九年的和平時光,對於身處亂世的大周來說,實在是太久了。
久到在這段時間裡長大的武勳世家接班人,都已經忘記了戰爭的殘酷,開始安於享樂。
就大周眼下這等文武對立的態勢,武勳後代想要走科考的路子,顯然是行不通的。
唯一的出路,便是在某場戰爭當中立下功勞,才能抱住眼下的富貴。
可他們的孩子是什麼斤兩,他們心中最爲清楚。
有窩囊點的連殺雞都不敢看,更別提上戰場殺敵立功了。
眼下蕭子澄卻是給了他們一個新出路,那便是將兒子送進大周皇家軍事學院去。
蕭子澄卻是沒有理會衆人反應,繼續朗聲道:
“皇家軍事學院,分爲內外兩院,外院教授步兵、騎兵、水戰等科目。
每日除了修習科目外,還需保持操練,院內一切皆以軍中標準,實行軍事化管理。”
“每旬一小比,每月一中比,每季一大比,成績計入考覈,最終成績合格者方能畢業。”
蕭子澄這番話,讓楊易行感到有些脊背發涼。
若當真按照蕭子澄的設想來實行,就算是個文弱書生,在軍事學院待上一年半載,怕也得被練得如同行伍之人一般。
“內院則教授高級軍略,將帥之學!
若想進入內院,則需滿足兩點,必須是從外院畢業,在外院期間成績優異,且立下軍功者方得入院。”
說到這,蕭子澄淡淡掃了一眼楊易行,輕聲道:
“首批內院名單,由陛下親自擇選十五人入讀。”
楊易行死死盯着蕭子澄,心中已然泛起滔天駭浪。
如此訓練出來的學員,再排進軍務服役三年,然後再進入高級內院進修。
這一路的資歷刷下來,從內院畢業後封個遊擊將軍都綽綽有餘了。
蕭子澄分明是想把整個軍伍從朝堂中獨立出去,完完全全交到景平皇帝手中。
好一個軍事學院!好一個蕭子澄!!
楊易行此刻徹底明白蕭子澄想要幹什麼了,那便是加強皇權,以此制衡文官集團。
這樣的結果,恐怕是陛下最想看到的。
用不了幾年,待從軍事學院畢業的學院真正走入軍伍後,大周的軍隊可就真正成爲皇傢俬軍了。
從中級到高級軍官,再到將帥全都要進入軍事學院進修。
天策府的存在,還讓景平皇帝一人掌控着任免之權。
一個緊攥槍桿子的皇帝.....想想都令楊易行膽戰心驚。
“蕭子澄!我且問你,若軍事學院中人觸犯律令又如何處置?”
刑部尚書鄧錦榮緩步出列,瞪着蕭子澄神色冷冽。
“喲,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鄧大人竟然開竅了?”
蕭子澄擺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氣的鄧錦榮差點摔了手中持着的笏。
“天策府設立稽查、軍律廳,由陛下親自統領,如有違反律令者,地方不可拘捕,只上報於天策府、刑部。”
蕭子澄掃了一眼鄧錦榮,這老傢伙還真是賊心不死,橫豎都想要插上一腳。
可小爺我是誰啊?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來自不知道多少年後紅旗下長大的三好青年!
“若有犯罪者,當由刑部現行覈實,再轉交錦衣衛,最終呈至天策府由陛下定奪。”
“三方覈實無誤後,由軍律廳根據陛下旨意准許行刑。”
鄧錦榮氣的渾身都在顫抖,感情只要進了軍事學院,他刑部還管不了了不成!!
卻見蕭子澄笑眯眯的盯着鄧錦榮:
“即便是服刑,也是下軍律廳大獄。”
“豈有此理!!簡直是荒謬!!”
鄧錦榮一張老臉已經氣成了醬紫色,感情他刑部不光管不了軍事學院的人,人家犯了事他堂堂刑部,卻只有監督、調查的權利?
朝臣們算是看出來了,這姓蕭的小王八蛋分明是謀劃許久了。
就是藉着今天這個機會,和景平皇帝來上一出雙簧,讓文官集團徹底失去對軍權的掌控。
說實話,在場的文官們,不論哪個黨派都不願見到這等情況發生。
若是景平皇帝是個好揉捏的也便罷了,偏偏這位陛下是踩着鮮血上來的。
別的地方不說,單論這京都。
內有忠心耿耿的御林軍,外有十二團營中戰力最強的耀武營。
單這兩支軍隊,便已經讓宮變成爲只能停留在野心家腦海中的美好幻想。
而作爲文官之首的楊易行,眼下卻立在一旁扮菩薩。
羣龍無首的文官集團,頓時沒有了反對的心思。
如今他們已經明白,與其激怒陛下討不到好果子吃,不如便乾脆讓步。
反正國戰將起,今日在殿中得意洋洋的武勳們,一場大戰後又能剩下幾人呢?
與其在這爭一時之長短,不如靜看將來。
眼見殿內反對聲音越來越小,兵部尚書周崇光坐不住了。
敢情最受衝擊的不是你們了...
什麼勞什子軍事學院暫且不提,若天策府一旦成立,他這個兵部尚書乾脆收拾收拾捲鋪蓋回老家放牛去算了。
“此事...郭超沒有先例,與祖制不符!望陛下三思啊!!”
周崇光終究是心有不甘,手中緊攥的權利如今就這麼交出去了,他怎能甘心?
“祖制中還有不重傷、不逐北、不擒二毛呢。
放眼如今天下列國,哪國還遵守這樣的祖制?周大人身爲兵部尚書,不會不知道兵者,詭道也這句話吧?”
此話一出,周崇光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說蕭子澄此言有詭辯之嫌,卻也說到了點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