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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夫人慢慢向前踏了一步,身姿優雅高貴,玉初見跟在她後面,懷着忐忑的心情,一雙如麋鹿般的眼睛打量着這座大宅。
玉府的宅是歇山式頂的磚式建築,入了門,是一道青石鋪成的大道,道兩邊是兩個庭院,道的盡頭,是前院大廳,門前有一對銅獅,門楣上懸“正心修身”匾。大廳門前有左右兩條遊廊,它們與轉角廊相連可通後院,轉角廊的內壁上繪有巨幅壁畫。
還真是奢華富貴得很啊,這就是天下第一秀紡,玉家。
玉夫人一腳跨入玉府走不到幾步,立刻有兩名棉布青衫,黑色腰帶小廝打扮的男喝聲向前,“誰啊誰啊,怎麼不稟告一聲就進來了。”
那二人斜眼看着她們,手插着腰,一副非常神氣的模樣。
玉初見錯愕,這二人也放肆了一些,竟然這樣囂張。
果然,麗娘沉下臉,冷冷看着那兩名小廝,“你們是新來的嗎?玉府夫人也不認得!”
那兩名小廝對望一眼,竟大笑出聲,“我們家夫人在後院呢,你這是哪家的夫人走錯門了?”
玉夫人聽了,不怒反笑,“我倒想知道,一個小妾,怎麼就成了夫人了,去把陳貞惠給我叫出來!”
“放肆,我們家夫人的名諱是你隨便叫的嗎?快快,快出去,你們定是找錯門了。”那兩小廝揮揮手,不耐煩起來。
玉夫人聞言,只是淡淡掃了那兩名小廝一眼,一旁的麗娘也是冷笑着對那二人道,“陳姨娘可真會管教家丁,夫人不過到了別院住幾日,竟然進了家門都要被趕了。”
兩名小廝臉色變了變,似乎也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面面相覷,正不知該如何辦時,身後傳來一聲高亢的喝聲。
“這是在作甚,一羣人圍着大門口都不用幹活麼?”來者是一名四十歲上下,身着灰色棉衣,一副管家打扮的男,他一手提着衣襬,大步走來。
那兩名小廝見到來人,馬上露出喜色,“江叔,您來得正好,這裡幾個婦人找錯了門,我們正趕着呢。”
那江叔是玉府的管家,在走近見到玉夫人冷冷的睨視時,臉色微變,有些哽咽起來,他是玉夫人孃家的人,也是知道玉夫人以往在玉家受的委屈,如今見到她回來,一時激動,“夫……夫人……您回來了。”
“江叔”玉夫人眉頭舒展而開,輕柔一笑。
江叔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對着玉夫人點着頭,“夫人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完,他轉頭,對着那兩個已經呆住的小廝喝道,“還不快去稟告陳夫……陳姨娘。”
玉夫人眼神微閃,視線不知落在何處,嘆了一聲,“竟是這般光景。”
江叔略微尷尬,他忙讓人將東西搬了進來,跟隨玉夫人去燕城的,都是之前玉府的舊人,一見到江叔,都面露喜色,但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連忙將東西都搬到後院去。
江叔領着玉夫人進了大廳,在她身邊低聲解釋着,“夫人走後,陳姨娘要求府裡的下人要喚她夫人,老爺……老爺也沒說什麼,於是家裡就……”
“江叔,您不必解釋,我明白的。”玉夫人打斷江叔的話,嘴邊笑意更盛了,她挺直了背,步伐堅定身姿雍容地進了大廳,環視了一週,坐上了正對着大門的師椅。
江叔搓搓兩手,神情還是難掩激動,玉初見觀察着大廳,傢俱多爲紫檀木製成,紅漆格窗捫着白色的紗布,正位擺着兩張師椅,對下來兩邊也各有四張師椅,玉夫人坐在正位,麗娘跟着她身側,玉初見和崔音站在另外一邊。
大廳朱漆紅柱兩旁本來站有兩名丫頭,年紀和靈玉差不多上下,見到靈玉的時候,表情有一閃而過的欣喜,但卻壓抑着,只是眼眶微紅地給玉夫人行禮。
玉夫人看着她們,沉默了片刻,“秋玉,夏玉,你們怎麼站廳來了?”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才道,“陳姨娘說前院人手不夠,所以……所以到秀和院調我們過來。”
玉夫人聽了,抿脣不語,一旁的麗娘卻怒色道,“人手不夠怎麼不調她懷春院的丫頭,竟然動到夫人的秀和院來。”
江叔在一旁乾笑着,精明狹長的雙眸看到玉初見的時候,閃過一抹驚訝,“這……這是二姑娘嗎?竟出落得如此標緻。”
玉初見見大家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甜甜一笑,對着江叔曲膝行了一禮,“江叔”
除了玉夫人和麗娘,靈玉,其他人都被玉初見這一禮震住了,一年不見,這二姑娘竟改變如此大。
江叔很快回過神來,拱手回禮,“二姑娘,不敢當不敢當這一禮。”
“沒什麼不敢當的,江叔你是她長輩,久不見面,給你一禮是應該的。”玉夫人含笑看着玉初見,也只有這一刻,她的眼底才蘊出幾絲暖意來。
江叔長滿皺褶的眼角染了溼意,無不感動地看着玉初見,“二姑娘……二姑娘長大了,懂事了。”
玉初見聽得鬢角生汗,不敢再多說什麼,怕被看出馬腳來。
而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窸窣聲,玉初見擡頭看出,只見一名身着藍色蘇繡圓襟錦衫外披一件寬大披風的男大步走了進來,此人生得面目儒雅,眉眼清麗,年約四十歲左右,神色淡然衣袂飄飄而來。
“老爺回來了。”江叔笑着迎了上去,他一見到夫人的時候,就已經立刻吩咐小廝到繡坊稟告老爺一聲,卻沒想到老爺這麼快就回來了。
玉初見卻有些錯愕,她的父親竟是如此年輕俊雅,她看向玉夫人,心有些低沉。
玉夫人眼底的暖意盡散,餘下的只是一層漠然的疏離,她緩緩站了起來,嘴角綻開一個絕美的笑容,只是笑不達眼。
“老爺”她對着玉老爺曲膝一禮,身後的麗娘和靈玉也都跟着行禮。
玉老爺神情一陣恍惚,他怔怔看着玉夫人,似有不信,走前兩步來到玉夫人面前,眼底脈脈翻涌着看不清的情緒,他扶起玉夫人,聲音微顫,“孌”
玉初見皺眉,這玉老爺如今這樣的表情,可是任誰看着都會覺得,他對玉夫人是款款情深。
看來她之前所猜測,父親是不喜母親所以纔將她們送到燕城的想法是錯的。
玉夫人輕柔一笑,抽回自己的手,低眸不看玉老爺,“老爺,妾身回來了。”
玉老爺緊了緊雙拳,眼底閃過一抹悲痛,聲音也有些低啞,“回來就好,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