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哪裡有挺屍嘛,娘你罵人的話真難聽——!”
等李大嬸子覺得時間延了半刻又想罵人時,卻見麗英蓬着頭髮,皺着一張臉出來,身上穿着打了補丁的棉布衣,頭髮在腦後編成一條長長的麻花辮子,麗英本來就是小眼睛,此刻不知道在做什麼事兒被打擾,然後撅着嘴生悶氣不高興,一張長條的臉,小眼睛,還撅着嘴,就更加的不耐看了。
李大嬸子也許是見了她這副模樣只覺得越發生氣,女兒家嘛,你說生個水靈水靈模樣惹人愛的,心裡就喜歡上了幾分,以後也能尋個好婆家也能拉扯拉扯孃家,可是,偏偏看自家女兒生的這模樣,老氣橫秋的,又土又髒,怎麼看怎麼都沒有一點歡喜的感覺。
“媽的,你還睡的迷糊了眼屎糊了眼呢——”看見她精神並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剛纔在哪裡偷睡,劉大嬸子只看着不舒服嘴上就一頓罵,又把麗英的身子一把拉過來,麗英的身體比秦墨厚實很多,甚至可以說是胖,在這樣貧瘠的環境裡還有把小孩養胖,可見這劉家家底倒是殷實的。
問爲什麼鬧饑荒還能家底殷實。
就赤水村這裡,就算說年年鬧饑荒,可是也沒見着真的到底能餓死多少大姓的人。
這李姓,劉姓的人家裡都要殷實些。
就如同秦墨家裡窮的野菜都吃不到,而今情家裡還有玉米麪和米糠混的窩窩頭。
一是這些家裡普遍家裡有勞力,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沒有米糧也有一些殼子,其他雜糧類的,這些女人當家又精明,又能算計,總要存些,哪裡能到真餓死的地步。
朝廷下來的賑災糧食,反正秦墨是沒看見,都說村口的粥篷有施捨,大家都有份子,那只是做表面,白米從來見不到,都是一些爛紅薯熬湯,像香香這種,去喝半碗爛紅薯湯,還必須看你是順眼還是不順眼。
說窮,是都窮,荒年時,家家戶戶都吃不起白麪煮不起米粥,但是,區別就是有些人賑災糧食下來後,家裡有豆子,麥麩,米糠甚至白米混野菜煮能度日,而秦墨這種戶,就真的啥都分不到。
一說吧人家還說你人口少,兩把米糠就給打發了…
“水缸裡水不是還有半缸麼,怎麼又要打水——!”
這李大嬸子的聲音的確是大,而麗英憊懶的打了個呵欠。
“你個懶秧子,半缸的水經得起幾用,家裡還要買豬崽兒回來養,既然秦墨也來了,叫你去你就一起去,把竹簍背上,去半山腰再背幾桶水出來,水缸背不滿今天中午就不許吃飯。”
李大嬸子見麗英這懶怠的模樣又不服氣的疾色罵道。
見李大嬸子已經蹲下去繼續在石板上錘衣服,麗英嘴忽而撅的更高,斜着眼看了她母親的脊背好一會兒,做鬼臉,嘴巴里還唸唸有詞的好一會兒才走了。
麗英揹着揹簍遲遲的從屋裡出來,那黃中帶紅的臉上還帶着起牀氣,那火把支在手上。
悶着頭走着,她走前面,秦墨走後面,一起朝半山腰走去。
這雨下過後,山坡上又重新長了些野菜,這野菜每天都有人來挖,就看運氣如何。
麗英是挖野菜的高手,一邊在前面帶秦墨走,一邊又默默的在路的兩邊看見能吃的野菜就挖了。
“秦墨,你們家現在家裡吃啥啊,上次村長來我們家給發了豆子,槐豆,你們得了麼——”
麗英頓了頓。
“也是朝廷叫分下來的賑災糧食,據說按份子算的,我娘把那磨成粉,每天就用那個加細米子和細糠攪糊糊,配蘿蔔鹹菜,不好吃,乾乾的——!”
“呃。”秦墨聽着她的語氣,在後面輕聲迴應“沒得,我們家都沒有——!”
村長從來不走她們家門前過,更別說送什麼槐豆來吃。
“哦。”麗英倒是恍然大悟的模樣,轉頭給秦墨說了一句“大概是看你們家人少——!”
麗英再轉身過去爬山路,似乎也察覺不應該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大戶享受的待遇好些,尤其是家裡有勞力有壯年男人的戶,因爲這些人別人不敢惹,村長爲了能順利當下一任村長,一般要做的也是討好這些大戶。
像秦墨這種可有可無的人員和住戶,村裡事務自然是不會將之入眼的。
其實麗英剛剛說的最後自己卻懊惱了,秦墨知道原因,也根本不放在心上,那兩斤槐豆對她又沒有多不可缺。
“那你們現在每天吃什麼——!”
似乎是不忍心,也是爲了找話題,麗英又邊爬山轉頭問了句。
秦墨漫不經心的到處看,懷揣了手,爲了躲避麗英看自己的目光,淡淡的看似不走心的回了句
“就是吃那些啊——!”
麗英的神色着了一下,於是轉身過去,再不問了。
終於快爬到半山腰,但是不知道從那邊山傳過來幾聲狼叫,還是其他動物的聲音。
秦墨腳停在石頭上頓了下
麗英轉頭“走吧,沒事兒,你以前也不是常常聽到麼,都習慣了。”
秦墨聽見如此說,便放下心來。
這村子裡上山打水的地方是一個水塘子。
有幾股從山上匯流的水下來,然後流淌在水塘子裡,這水很清,塘底沉寂的片片枯葉都看的見。
經常來打水的人們在這裡放了幾塊墊腳的石頭。
麗英抓着木桶從塘裡提了滿滿的一桶水起來,然後吃力的放入揹簍裡。
而秦墨也學着照做。因爲力氣不夠,木桶裡的水並沒有滿。
“你先給我提揹簍,然後我在給你——!”
因爲是平地,兩個人都不容易把放了重物的揹簍背起來。
“好——!”
秦墨應道。
先幫麗英提揹簍,等麗英背起來後,再給自己提。
最後,兩個人都背了一木桶水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