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青河造師 60 朔夜邂逅
先前林守掉落的那大湖名叫“淵湖”,淵湖所在的山名叫“鳳鳴山”。在太淵隱逸的命令下,飛燕不甘願的帶着林守朝山下走去。
在辨不清方向的茂盛山林裡轉悠了近兩個時辰後,兩人總算是來到鳳鳴山的山腳處。看着前方不遠的公路,林守不禁長長呼出口氣,轉頭朝身後的飛燕望去。
“看什麼看?”
飛燕依舊是滿臉寒霜的模樣,銳利的眼神彷彿能把人的舌頭削下來。
從太淵隱逸那裡得到貴重的十聖金丹,林守先前遭玄鶴襲擊的怨念也消解了大半。本來看在太淵隱逸的情面上,林守倒想和飛燕緩和下關係,順便也找機會討回先前被搶走的青蝠咒飾。
只是不知道哪裡又惹到這姑奶奶的毛病,飛燕一路上卻是莫名其妙的瞪着他,渾身散發出似欲拔劍斬人的氣焰,那殺氣騰騰的目光刺得林守背後滿是冷汗。稍稍想搭個話,飛燕便是這般惡狠狠的迴應着,令他根本找不到機會討要失物。
“我說啊,你別那樣瞪着我行不行?我又沒欠你一分錢。”
林守仰頭抗議着。就身高而言,飛燕要比他足足高出一個腦袋。而且因整年修練劍道的緣故,飛燕的身材緊緻勻稱,沒有絲毫贅肉,柔順的黑髮直垂到腰際,身上彌散着莊靜內斂的古典美。若非性格過於兇惡,應該會是林守喜歡的類型。
“我愛瞪誰就瞪誰,你管得着嗎?小矮子。”
飛燕低頭瞄着林守,從嘴裡說出強烈刺激到男人自尊的話來。
“兇婆娘!你說誰是小矮子!?”林守當即蹦了起來。
“我又沒指名道姓,有笨蛋自己對號入座就是了。”飛燕用奚落的目光瞥着林守,隨即朝遠處的公路努了努嘴。“師父心太軟,要是換成我,就讓你在山裡自生自滅好了……喏,沿着這條公路向前走便是你要去的地方,快走吧,小矮子。”飛燕說完擺擺手,就待轉身離去。
“臥草!你給我站住!”林守滿腔憤慨的攔住飛燕。“你個兇婆娘,我是看在太淵隱逸前輩的情面上纔對你多番忍耐,可別以爲我就怕了你!”
“哦?”飛燕眯起眼睛,放出凜凜精光。“不怕我,你又想怎樣?”
“你從我那裡搶走的青蝠咒飾呢?老實交出來,不然今天別想離開!”林守儘量語氣兇惡的威脅着,可惜雙方的高度差卻抵消了他的努力,反而令得這幕看起來頗顯得滑稽,飛燕也是毫不爲所動。
“青蝠咒飾?啊,你說這東西嗎?”飛燕從懷裡取出那枚青蝠咒飾,挑釁似的在林守面前晃了晃。“這是我在淵湖裡揀到的東西,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想要的話就來搶吧,如果你搶得到的話。”
“這可是你說!兇婆娘!”
交涉如預料般的決裂,林守橫下心準備施展引煞憑身,豈料右手剛剛到劍柄,眼前便晃過一簇白影。
識得祭劍的厲害,飛燕搶先以神速身法繞到林守的背後,抓着他的右腕用力一扳,再以右臂從身後鎖緊他的咽喉,精湛的擒拿技霎時間就讓林守動彈不得。
“哼哼,我早說過你這人的法寶雖然厲害,但本身修爲太差。只要不給你施展的時間,對付你根本就是手到擒來。”仗着身高的優勢,飛燕輕易就把林守扯離地面,同時得意洋洋的說着。
“可……可惡……”
造師門的造化法並非用戰鬥搏殺的功法,被制住的林守頓時回想起了昔日的怨念,然而聽着飛燕的奚落,卻是憋着口氣的拼命掙扎着,不過卻也只是陡勞而已。
“臭婆娘……別以爲就這樣……唔嗯?”
飛燕從背後緊鎖着林守,兩人因此處於密着狀態,掙扎着的林守突然察覺到有兩團溫暖的東西正緊壓着背部。那兩團肉質十足的柔軟半球,隨着他的掙扎而左右晃動,來回摩挲着背部,泛起格外舒適的感觸。
“這,這莫非是……”
心裡冒出古怪念頭,林守霎時間瞪大眼睛,也不自覺的停下掙扎。
“怎麼?終於認輸了嗎?”
另一方面,飛燕卻沒注意到自己無意間已被吃豆腐的事實,反而把林守的舉動看成是豎起白旗的證明,呵笑着放開臉色緋紅的少年。
“知道厲害了吧?今後不準再靠近師父!否則下次就不只是警告而已。至於這枚咒飾嘛……哼哼,暫時還是由我保管。什麼時候你打贏了我,就什麼時候還給你。”
如此宣言着的飛燕,似乎沒想到留下那咒飾只會令自己和少年的緣份更加糾纏不清,轉身揮袖的瀟灑離開,幾個縱越便消失在山林的深處。
直到那阿娜的背影在視界裡消失,林守才從恍惚裡回過神來,隨即卻是忍不住猛捶地面,心裡涌出深深的挫敗感……
……
青河鎮距離岐陽市約有千里之遙,原本照青蝠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話只消一個時辰就能抵達。也就是說,如果林守在青河鎮吃了早餐出門,那晌午時分便應該在岐陽市用膳纔對。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玄鶴這檔事的耽擱,眼下時間已是接近黃昏,可倒楣的造師傳人還仍舊在距離岐陽市百里外的公路邊徘徊。
“這位大叔,可以行個方便嗎……什麼,原來不順路麼?”
“大嬸你好,我想打聽下……誒誒!等我把話說完啊混蛋!”
林守試着攔路搭車,然而不知道是災星高照還是流年不利,幾番努力竟硬是沒有搭上一班順風車,無奈下只好沿着公路慢慢朝岐陽市走去。
沿着公路走了兩個多時辰,林守只感到飢腸轆轆,兩腿痠軟,再看看前面依舊遙遙無盡的路程,一時間不禁泄氣的坐倒在路邊。路旁公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然而卻是誰也沒注意到路邊那愁眉苦臉的少年。
咽喉渴得厲害,胃裡也是空空如也。林守咬着嘴脣蹲在路邊,瞪着那些揚長而去的尾煙。先前飛燕那兒留下的挫折感,混着飢腸轆轆的空虛感在心裡慢慢發酵,一時間只覺得沮喪無比。
“可惡,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唔嗯?”
就在林守想着回去青河鎮的時候,突然一輛摩托車從眼前高速駛過。摩托噴出的尾氣挾着大量煙塵朝林守迎面撲來,把他嗆得咳嗽連連。林守只感到一股無名火涌出來,當即蹦起來喝罵着。
“那沒長眼睛的混蛋!你開那麼快是趕着去投胎啊!?有車騎就了不起啊!?要是惹到小爺,非把你的車大卸八塊不可!混蛋!”
林守對着遠去的摩托車破口大罵,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他的喝罵,已竄出百米開外的摩托車陡然停了下來。林守“咦”了聲,在他驚愕的注視下,那摩托車的騎手竟然掉轉車頭,氣勢洶洶的朝這邊直駛而來。
“……唔,不好!”
反應過來的林守,下意識的抓起行李就逃。誰知那摩托車的加速度極快,他還沒跑出十步,只聽得身後一陣引擎轟鳴,那摩托便掠過了他,一個漂亮的甩尾攔在了他面前。
“唔啊啊啊!”
林守慌亂避讓着甩來的車尾,後退時不小心踩滑了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狽的擡起頭時,駭然看到一頭火紅色的鋼鐵猛獸橫臥在眼前。
只見那猛獸睜着兩對煌煌複眼,複眼向後延伸出華麗流線的機身,陣陣低吼從咆哮的引擎裡轟出,直摧得旁人心驚膽顫。
“小子,你罵誰是混蛋?”
隨着不悅的聲音響起,摩托車的騎手取下頭盔,一頭彷彿火焰般的紅髮飄散出來,令林守霎時間瞪大眼睛。
完全沒想來,駕馭這頭鋼鐵猛獸的騎手竟是位女子。
那坐在摩托車上的女郎,上身穿着件露臍短衫,下身則是低腰牛仔褲,彷彿毫不在意的秀出那凸凹有致的惹火身材,令林守看得愕然。見着他半天沒反應,那女子俯身看過來,張揚的紅髮垂到肩頭,容貌竟意外的秀麗,但目光卻是格外的精悍。
和那目光接觸的瞬間,林守下意識的感到畏縮,感覺彷彿是幼犬陡然闖進了母豹的狩獵場,可惜眼下想到退出已經太遲了。
“喂,沒聽到我的話嗎?我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幹……幹什麼都不管你的事吧!?”
紅髮女郎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問題。林守卻是過了幾秒纔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站起來,並且出言抗辯着,只是聲音卻帶着強烈虛張聲勢的味道。
“是嗎,可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呢……”那女子用奚落的眼神打量着沮喪的少年,擺擺手說着。“看你的樣子,莫非是被誰欺負了不成?嘛,給大姐姐說說看,也許大姐姐能幫你個忙呢。”
“大……你妹的!少看不起人!”
紅髮女郎看來也不比穆蘭大多少,但那輕蔑語氣卻像是哄小鬼,被激怒的林守當場反擊道。“什麼叫快要哭出來了?哭,哭你妹啊!小爺只是走累了在這裡歇歇腳,然後被汽車尾氣給薰到的好不好!?”
“走累了歇歇腳嗎……”那女子故意拖長着聲音,嘴角拉出嘲諷的弧線。“這裡離岐陽市還有八九十公里,前面又沒有別的岔路……你想走着去的話,途中大概還有得歇就是了。”
“你……你管得着嗎?小爺我就算走到明年也會走過去!”林守漲紅着臉抗辯着。
“呵,你願意走到明年我當然管不着……”紅髮女郎饒有趣味似的打量着林守,片刻後冷不丁的問出來。“那,你的名字是?”
“幹嘛?我叫林守。”林守惡聲惡氣的回答着。
“林守嗎……我叫朔夜,朔日的朔,日夜的夜。”紅髮女郎一邊自我介紹着,一邊伸指在空中寫出“朔夜”的字樣。林守看得一愣,一時間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正驚疑不定時,卻見那女子竟對他比出個上車的手勢。
“現在我們就算認識了,上來吧,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