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白虎宮 116 極惡鬼影
密室裡的氣溫低得駭人。
兩層厚布的衣衫沒起到絲毫阻礙,不可見的寒氣如同從周身毛孔裡灌進來。因先前激烈戰鬥而灼熱的體溫,沿着陡峭斜線迅速下降。全身暴出雞皮疙瘩的同時,還感到有股難以言喻的陰冷侵進心魂,顯然絕非普通的狀況。
韓千秀驚惶的望向身邊唯一可以依賴的那人,卻見造師傳人環視着四周的混凝土構築,臉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惡神情,就像在自家廚房角落挖出了蟑螂大聯歡的聚會現場。
林守緩步走到祭壇附近,沒有馬上動手,而是謹慎的檢查着聳立在祭壇四周的怪異魂幡,同時連串的惡毒咒罵也從他嘴裡流泄出來。
“一羣廢物……蠢材……”
“沒有半點智商的……腦前葉殘廢的大猩猩……”
“遲鈍到這等地步……連冬眠裡的青蛙屎都不如……”
韓千秀本以爲他是咒罵那幕後黑手,豈知越聽越不對勁。從心裡浮現出的荒唐預感,以及身爲白虎宮弟子的職責立場,令韓千秀無法坐視不理。經過艱難的心理準備,她鼓起勇氣,戰戰兢兢朝造師傳人詢問着。
“林公子,請問……你罵的難道,難道是……”
“我罵是那羣小腦殘廢連犀牛都不如的笨蛋!”
林守依舊埋頭檢查着密室佈置,但那暴躁的語氣顯然肯定了韓千秀的預感。沒等她來得及發言,造師傳人已揮手遙指着四周,用簡短的言語封住了白虎宮女弟子的所有抗辯。
“笨蛋!看看周圍吧,你以爲這地方是一天兩天就建得好的!?”
韓千秀的目光跟着移到周圍構造完善的密室上,醒悟過來的瞬間,四肢陡然僵直。光是估算建造這座龐大密室的工期,就足以讓她感到頭昏目眩。想到白虎宮竟然讓幕後黑手在眼皮底下經營出這等規模來,面對造師傳人的苛烈指責,韓千秀一時間竟提不出半句抗辯。
“那……那該如何是好?”
血色從那俏麗臉蛋上迅速流失,堅毅英勇的武家女子此刻也難掩六神無主的彷惶,望向旁邊比她小上好幾歲的粗眉少年。
“怎麼辦?當然是反擊啊反擊!”
林守猛的一捶手,從口裡吐出豪邁明快的臺詞。仔細分析的話,或許還摻雜着動機不純的私怨。
“那些鬼崽子!竟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搗弄這等鬼祟把戲!甚至還連累小爺莫受不白之冤,夾起尾巴裝了好幾天的孫子……這等罪過,就算死一萬遍也不足抵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的乾的,但絕對要把他逮出來!剝皮抽筋!橫豎宰個十萬遍!”
林守用激烈的肢體語言演繹着自己的憤怒,而受到那凌烈怒氣的催動,祭劍亦再次迸放出血煞劍罡。在蘊含着濃烈惡意的陣陣冷笑裡,纏繞着造師傳人的血煞如同火焰般的猛烈翻騰,幾乎連密室裡沉澱的極寒陰氣亦給帶得燥動起來。
韓千秀呆然望着瀕臨暴走邊緣的少年煞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感到安心還是不安。在她糾結着自身心境的同時,那邊的林守已把兇暴的目光投射到前面的祭壇魂幡上來。
“讓小爺看看你的本事吧,王八蛋……”
密室裡沉澱着近乎實質的極寒陰氣,顯然便是草谷提到的地脈陰氣鬱積的地點。林守皺眉打量着前方那座由黃土堆成的妖異祭壇,祭壇上騰燃着冷冽的幽火,顯然便是密室裡陰氣匯聚的源頭。只是,眼前祭壇匯聚的陰氣規模顯然不足以籠罩整座岐陽市,因此林守推測岐陽各地恐怕還有若干座類似的祭壇存在。
除開匯聚陰氣的妖異祭壇外,林守在意的還有豎立在祭壇外側的八支魂幡。剛剛他仔細探察了下,那八支魂幡上竟然蘊含着強烈的真陽咒力,與周圍陰森環境格格不入,顯得格外詭異。八支魂幡共同構成一道禁制結界,然而照他的判斷來看,那結界與其說是用來阻止外面的人進去,不如說是更像是用來阻止裡面的東西出來。
八支魂幡構成真陽結界壓制着陰氣匯聚的祭壇,這樣的詭異構造就連林守也難以理解。雖然難以理解,但阻礙敵方陰謀的一項基本原則,便是絕不能讓對方得償所願。基於這樣的判斷,林守決定挺而走險。
“嗯,等下也許會有大動靜,你做好準備。”
在警告韓千秀的同時,林守揮動祭劍斬斷了最近處的一支魂幡。八支魂幡共同構成禁制結界,一幡既已折斷,結界頓時瓦解。從折斷的魂幡裡流泄出真陽咒力,迅速融進周圍的極寒陰氣裡,只是祭壇那邊倒是沒有動靜。
林守見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揮劍把剩下的七支魂幡接連斬斷。隨着魂幡的折斷,大量真陽咒力流泄出來,均衡了充斥密室的極寒陰氣,連帶着室內溫度似乎都有了小幅的回升。
“怎麼樣?這下如何?”
林守手持祭劍,緊盯着那邊的祭壇。若是依舊沒有動靜的話,下一步他就打算直接摧毀祭壇了。不知是感受到造師傳人的露骨敵意,還是受到周圍環境劇變的刺激,前方由土塊搭成的祭壇突然莫名顫抖起來。
“哦哦!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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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陣陣低吼從祭壇裡傳出,那吼聲漸斬由低到高,祭壇的顫抖亦由弱轉強。林守皺眉眺望着祭壇上迸出裂縫,而韓千秀則是臉色微變,搶在祭壇崩塌前將他給強行扯到後方。
“林公子!危險!”
就在韓千秀扯退林守的同時,那邊龜裂的祭壇陡然暴散開來。
大量碎石挾着氣勁朝周圍迸射,激起煙塵短暫的模糊了兩人的視界。片刻後塵埃落定,崩塌祭壇的碎石塊裡出現一形似鬼物的黑影。
說那黑影形似鬼物,是因爲它的身上並沒有如邪鬼物那般的獰猙外貌,身高體格也跟普通成年人差不多。除了烏黝黝的皮膚和額前突起的獨角外,黑影外表看去幾乎就是個全身**的精壯男子。然而,某種詭異難喻的氛圍卻從它身上散發出來,令林守格外嫌惡的皺起眉頭。
縱然林守本身對危險的警覺近乎遲鈍,然而說到百戰磨練的敏銳知覺,誰又及得上從萬千怨血裡淬鍊出的祭劍戾魄?幾乎在目睹那黑影現身的同時,強烈的警訊便從手裡祭劍處激盪出來,身體更是在大腦下達指令前先繃緊了神經。
然而,那邊的黑影卻是茫然失神的站在原地,彷彿剛出生的幼獸,用搞不清楚狀況的眼神打量周圍的陌生世界。林守猶豫着要不要趁機把它剷除,從祭劍流泄出的殺氣意外刺激到黑影,黑影驟然掉頭望向那邊的兩人。
即使是剛出生的幼獸,遺傳因子裡亦銘刻着獵殺的本能,更何況還是這頭從極寒陰氣誕生出的特異鬼物?黑影原本迷惘的眼神,在看到遠處兩名生人的瞬間甦醒過來,瞳孔深處迸放出赤紅兇光。面對着慎重戒備的兩人,黑影張開生着尖利獠牙的大口,冷不防發出一聲高亢嘶吼。
彷彿指甲刮蹭玻璃般的銳利聲波襲來,林守和韓千秀同時皺眉。源自生理上的本能嫌惡感,令得兩人的戒備勢態不可避免的出現破綻,而黑影則抓住時機朝他們撲來。
那速度簡直就像一道閃電。
當林守察覺到的時候,黑影那帶着倒鉤的利爪已幾乎揮到鼻尖。憑着宿魂演武賦予的超絕反應,林守急速蹬地後退,以半釐之差險險避開危機,然而背後衣衫卻瞬間被冷汗浸透。
林守驚駭着剛剛瞬間的兇險,然而蹬地後退的同時,揮劍右手已自動揮向黑影落空的手臂——這便是宿魂演武的最大好處,哪怕主體意識暫時沒有跟上,身體反應也不會有半點遲滯。
纏繞着血罡的祭劍斬在黑影的手臂上,但卻只留下半公分的切痕。黑影體內的某種強韌力道阻礙了祭劍的鋒刃,林守正猜測那是什麼時,黑影已扭轉身體,一腳把他給踢飛了出去。
黑影瞬間爆發出的腳力,足以與時速六十公里的小貨車媲美。林守正面挨下那兇暴力量的打擊,隨即朝後面筆直的飛了出去,撞到十多米外的混凝土牆壁。撞擊的瞬間,林守幾乎感到五臟六腑的移位。若不是先前挨腳瞬間主動跳退以減弱衝擊,這一腳便足以讓他倒地不起。
“咳,咳咳!”
林守激烈的咳嗽着。雖然早已估到那是非同尋常的對手,但再怎麼樣也沒想到會厲害到如此程度。不論是速度和力量,還是臨戰反應,黑影都遠遠超過此前遭遇的任何鬼物,可以說根本是截然不同次元的生物。
密室裡聚集着如此濃厚的陰氣,莫非就是爲供養這東西嗎?
那邊傳來悲鳴打斷了林守的疑慮,只見把他踢飛的黑影隨即將目標移到韓千秀身上。韓千秀的獨門刀輪是遠攻強襲的番茄利器,然而用於近戰卻是力有不逮,面對着黑影更是佔不到半分便宜。
雙方只交手兩三個回合,黑影便以無視刀輪的蠻橫撞擊崩開了韓千秀的防禦體勢。門戶大開的韓千秀,試圖後退拉開距離,豈料黑影竟以鬼魅般的動作欺到她身前,揮爪劃下!
殘虐的鬼爪帶出鮮血和悲鳴,韓千秀的衣袖連同肌膚皆被鬼爪撕裂。黑影又朝着短暫浮空的韓千秀猛踢了一腳,把這具半身染血的嬌軀給踢飛了出去,跌落到密室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