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張國容和羅志良之後,陳卓桌頭多了一本《槍王》的劇本草稿。
距離5月份的金像龍華電影節開幕還有半個月時間,陳卓就繼續當自己的宅男,宅在家裡陪陪家人,修改劇本。
《槍王》的故事很流暢,就是一個射擊冠軍突然發掘了自己黑暗內心,然後一步步墮落成爲殺人狂,最後被擊斃的故事。
故事很真實,主角也很有魅力,但是陳卓卻不喜歡這個故事。
《槍王》這部電影是個警察與賊的雙雄戲。但想要演好這個雙雄戲,需要注意兩點,一是互相敵對的雙雄都要讓觀衆認可;二是兩人的矛盾衝突互相促進對方品格的閃現。
以劉得華、劉青雲的《暗戰》爲例,同樣是警匪雙雄戲。劉青雲扮演的警察和劉得華扮演的罪犯,兩人互相敵對,但兩人身上都有閃光點,讓上帝視角的觀衆對兩人都生出喜愛之情。
警匪兩人互相鬥智鬥勇,最後互相促進,變得惺惺相惜。觀衆都迫切的希望兩人最後能成爲朋友,但劉得華還是因爲疾病去世了。給觀衆留下了一些遺憾。
這就是成功的典範。
反觀《槍王》,警察苗志舜官僚做派讓人反感、反派彭奕行的墮落讓人無法同情。
特別是最後兩人利用大街上無辜的人羣作爲靶子進行射擊比賽的一幕,更是敗筆中的敗筆。沒有普通觀衆會喜歡將普通民衆當靶子的主角。
電影監製爾冬升對於演員想法超前,他讓張國容一反往常的瀟灑模樣,變成殘暴、冷酷、無情的殺人王。還讓張國容去特別研究電影《沉默的羔羊》,揣摩戲裡變態食人魔的演繹方法,並且要求化妝師儘可能地把他弄得越頹喪越好。所以,最終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張國容就是個有點人格分裂,神智瘋癲的變態殺手。
但就是一種嚴重的定位錯誤。
香港電影製作成本小,很少是用場面取勝,基本都是靠演員的演技來吸引觀衆。當兩大主演同時不討喜時,這票房怎麼可能好的了?
所以陳卓修改《槍王》劇本,不是小改,而是進行了大改,從人物性格上就進行了調整。重點刻畫三個人物。
第一個人物,彭奕行。
作爲多屆實用射擊冠軍,槍法如神。這個人設很重要。能在衆多槍手中脫穎而出,穩居冠軍寶座,他的心理素質本身非常強大,然後就是身手十分敏捷。
原著中爲了表現彭奕行的心理素質穩定和強大,將其塑造成了呼吸極度平穩,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模樣-------實際上,奧運比賽中的射擊冠軍差不多都是這種氣質,這是一種屬於比賽型槍手的氣質。
但是,這種面癱型氣質,並沒有觀衆緣。所以陳卓在人物氣質上做了一點小修改,那就是把彭奕行的氣質分成“賽場中”和“賽場外”兩種模式。
人都是多面性的動物,有高尚的一面,也有卑劣的一面.有時高貴尊雅,有時則俗不可奈。人在不同的環境下所表現出來的想法和態度也各有不同,不管是對家人,對同事,還是對朋友,態度各有分別。
或許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想法和態度,纔是真真的自己。
原著中,無論生活還是賽場上態度一直都是冰冷無情的彭奕行,有點陷入比賽中出不來的感覺。而無法從比賽中脫身而出的高手,其實也算不上真正的高手。心理素質上還是差了一籌。
經過修改之後:
“賽場中”的彭奕行,冷酷、面癱、目光如神、動作敏捷、不驕不躁,專心致志,心無旁騖,一看就給人一種高手的感覺。
“賽場外”的彭奕行,則是恢復張國容在生活中的模樣,善良、體貼,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尤其愛笑。
“賽場中”和“賽場外”兩種氣質的對比,可以加深觀衆對人物的印象,感覺到人物的複雜與深度。
“賽場中”的彭奕行主要是表現帥和酷;“賽場外”的彭奕行主要是表現善與愛。矛盾的表現,總有一款能勾住觀衆的心。
爲了表現這一點,特意安排了一個細節。
彭奕行和槍會的朋友,大老闆楊先生一起玩槍。楊先生向彭奕行展示自己不同的射擊技巧,讓人將只超市買來的白條雞掛在靶子上,槍槍擊中,肉沫橫飛。
“怎麼樣?很刺激對不對?射擊紙靶和射中肉體的感覺是不同的!”
大老闆楊先生向彭奕行灌輸這樣的理念。
賽場上的彭奕行戴着耳麥,表情冷酷,對此不做理會。
楊先生覺得這樣還不夠刺激,讓工作人員拿來一直活雞,剛想掛在靶子上,楊老闆卻要求工作人員必須親手握着來回掙扎的活雞。
“別亂動啊,射中你可不關我的事,哈哈,真刺激!”
面對大老闆的要求,工作人員欲哭無淚,嚇的腿都軟了,來回抖動。這跟古希臘傳說中頭頂蘋果,讓人用箭來射一個模式。射中了不過是博人一笑,射偏了,那可就要了命了。
楊老闆興奮刺激面目帶有扭曲的扣動扳機時,一隻手卡住扳機,阻止了他。
“槍不是這麼用的。”
彭奕行奪下了楊老闆的槍,朝那個工作人員微微一笑,讓他離去。
“槍的刺激,在於更快更準更強,人永遠只是在追求頂峰,卻永無止境!”
說完回身射擊,啪啪,兩槍將展翅飛起的活雞擊落。
“Double Tap!果然不愧是槍王彭奕行!”
楊老闆羨慕的讚道。
通過這樣一幕,表現出彭奕行對槍和生命的態度。
第二個人物警察苗志舜。
苗志舜是一位重案組警官,在重案組中擅長心理分析,平時警察事務比較多,槍術在警局中算是頂尖高手,但因爲俗事纏身,無法完全進入心無旁騖的狀態。所以他在比賽時,總會有些其他小動作。
如果將心態分成三個層次的話,初級是心有雜念,無法進入比賽狀態;中級是心無旁騖,深陷比賽狀態之中無法自拔;高級是自由切換,比賽與生活界限分明。
他之所以每次都敗給彭奕行,就是因爲他和彭奕行在心態上差了兩個層次。他還處於心有雜念的初級心態,而彭奕行卻已經做到了可以靈活切換“賽場中”和“賽場外”的高級心態。
第三個人物,賽場裁判Joe。
苗志舜以前曾和彭奕行比賽過幾次,都是以失敗告終。但是這次比賽,他卻與彭奕行打成了平手。
不是因爲苗志舜的水平提高了,而是因爲彭奕行發揮失常了。讓彭奕行發揮失常的原因,就是苗志舜的好朋友,比賽現場的裁判,同時也是槍術高手Joe一直站在彭奕行身後,給他施加壓力。
爲什麼高手站在身後會有壓力?
這是一種身爲高手的直覺,真正的高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周圍的一切都有種特殊的直覺,很難忽略身後的威脅。達叔就是靠這一招幫助阿星戰勝斷水流大師兄的。
所以,當槍術高手Joe站在彭奕行身後時,讓彭奕行很難進入心無旁騖的比賽狀態,以至於發揮失常。
Joe身爲裁判,按說應該以公平公正爲自己的職業守則,但是顯然,他沒有做到這一點。他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但他的不光彩行爲,不僅僅如此。
三年後,一件轟動警界的走私案件,四名G4特工和污點證人在酒店被殺,行兇者手法利落,5秒之內連發10槍。
這件事真的是彭奕行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