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密室內,悠悠燭火在顫動。
光華撕裂了黑暗,照耀出了那一席白衫的身影,端坐着銀刃組成的輪椅,帶着幾分慵懶和愜意。
出現的毫無預兆!
杜龍陽渾身冰冷,毛骨悚然,以他幾乎半隻腳跨入三神境之陰神境界的實力,竟然,完全感應不到陸番什麼時候出現的!
陸番的實力,到底該有多強!
“陸……陸公子。”
杜龍陽勉強的笑了起來。
他站起身,朝着陸番拱手。
陸番出現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白玉京要出世了麼?
杜龍陽心中思緒萬千。
陸番靠着輪椅,目光深邃,彷彿浩瀚星辰都映照在他的眼中,平靜的看着杜龍陽,嘴角上挑,就這樣,似笑非笑。
這種古怪的樣子,看的杜龍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你剛纔映照分身出現在不周峰,對那少女出手了?”
陸番靠着輪椅,道。
杜龍陽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陸番出現的目的,竟然是詢問這個問題。
那少女很強,一口氣殺了二十七位元嬰境,甚至包括一位嬰變境……
他豈能坐視不理。
杜龍陽笑了笑,“原來陸少主是爲此事而來。”
“這事……是在下不對,未能制約天元域的諸多勢力,使得他們有些肆無忌憚,有些猖狂。”
杜龍陽道。
他在賠禮,他以爲陸番是爲了被受到壓迫的五凰大陸討回公道。
然而,陸番卻仍舊是搖了搖頭。
“我來找你,不是爲了這些事。”
“我想問你的是,你是不是對那少女出手了。”
陸番道。
杜龍陽面皮子微微一抖。
他可以不承認麼?
他的確是對竹瓏出手了,想要攔住竹瓏,保下那些元嬰境。
“聽說你以大欺小?”
“聽說你氣勢無雙?”
陸番端坐千刃椅,手指在輪椅護手上輕點,“叮叮叮”的清脆之聲縈繞在密室中。
杜龍陽嘴角一抽,有些無言。
他什麼時候以大欺小了?
他什麼時候氣勢無雙了?
不要污衊他!
竹瓏的奇異能量何等的強悍,他的槍意都直接被轟的爆碎。
吃虧的……是他啊!
“陸公子,你可能搞錯了……在下可沒有以大欺小。”
杜龍陽趕忙道。
陸番在輪椅護手上輕點的動作頓時止住,眉宇微微擡起,瞥了杜龍陽一眼。
“所以……你認爲本公子在污衊你?”
杜龍陽一怔。
想起陸番那小心願的臭脾氣,臉色頓時微微一僵。
“那少女只是個孩子,你欺負她,良心不疼麼?”
陸番道。
杜龍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個孩子?
那滅世一般的威壓,一尾巴抽死一位元嬰境的力量,你跟我說她只是個孩子。
“你也別怕,本公子只是看你與那少女斗的激烈,有些手癢,出來吧,你我過過招。”
陸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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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落下,身軀驟然一陣模糊,消失在了原地。
杜龍陽臉上滿是苦澀。
說完就走,這是……不容拒絕了?
密室中無比的靜謐。
許久後,杜龍陽深深吸氣,他取出了黑色長槍,既然如此,那便戰吧。
黑夜。
杜龍陽出了密室,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黑芒,消失在了天際。
東陽郡外,無邊瀚海。
巨浪翻騰着,拍打着礁石,衝起滔天磅礴的浪花。
不斷翻騰的海面。
白衣少年端坐輪椅,平靜的像是一尊雕塑。
杜龍陽踏着浪花而至。
一步一步,精氣神調動到了極致。
“陸公子……”
杜龍陽單手持槍,道意涌動之間,整個人猶如神魔一般。
巨浪翻卷的聲音,都難以蓋住杜龍陽的話語聲。
陸番微微頷首,摩挲着拇指上戴着的幽玄扳指,爾後,輕輕一點。
靈壓棋盤便漂浮在了他的面前。
“在切磋前,在下可以問一下,爲什麼嗎?”
杜龍陽單手持槍,槍尖漫入瀚海中,蹙眉問道。
陸番笑了笑。
從白色棋盒中,夾出了一顆溫潤的棋子。
“你欺負的少女……是我家的崽。”
陸番道。
話語落下。
杜龍陽瞳孔驟然一縮。
他終於明白,陸番爲何會突然出現了。
這是……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這特麼……
等等,他根本沒有對竹瓏做什麼!
吃虧的是他啊!
轟!
話語落下。
陸番徐徐落子。
啪嗒。
子落靈壓棋盤,無形的波動和氣浪,頓時擴散開來,天地似乎都凝滯似的。
整個瀚海翻騰的喧囂,一下子靜謐下來,就像是飛流的瀑布,突然乾涸。
無邊的壓力,陡然擴散,壓迫着杜龍陽。
杜龍陽瞳孔緊縮。
漫入海水中的槍尖,陡然甩出。
嘭!
海水被撕裂出萬丈溝渠。
一條水龍在杜龍陽的槍尖之下成型,翻卷而出,嘶吼猙獰。
杜龍陽將嬰變境的修爲施展的淋漓盡致。
然而。
陸番再度落子。
天地間,彷彿形成了巨大的手掌,捏着棋子落下。
咚!
海水炸開。
長槍捲起的水龍瞬間炸的四分五裂。
杜龍陽感覺整個天穹都壓迫落下似的。
整個人被砸入了瀚海中,像是顆炮彈,拉扯出萬千白色的水中氣泡,飛速的砸入瀚海深處。
他……太慘了。
當他一次次的從海水中衝出,卻總是被陸番的可怕氣勢壓迫的一次次砸入瀚海中。
杜龍陽甚至連揮槍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
這一日。
東陽郡的人們,聽到了大海在翻騰,似是發生了大地震,一次又一次的炸開驚天波濤。
半日後。
杜龍陽艱難的從海水中爬起,他渾身溼漉漉。
雖然狼狽,但是卻沒有生命危險。
陸番沒有再繼續對他動手了,杜龍陽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感到無與倫比的挫敗感。
差距……越來越大了。
以前對上陸番,他尚能一戰。
而如今。
他只剩下被虐的份。
他心中驚駭,陸番到底是何等實力?
是“陰神道蓮”境,亦或者是更強大的“陽神九步”?
又甚至是合二爲一的……元神合一境!
不管是哪一種境界,杜龍陽都覺得自己差的越來越遠了。
杜龍陽鼻青臉腫的坐在海面上,擺了擺手,不打了……
再打,那便打死他吧。
陸公子,差不多得了。
陸番倒也沒有繼續動手。
朝着杜龍陽招了招手,杜龍陽纔是猶疑不定的走了過來。
靈壓棋盤漂浮。
悠悠酒液傾瀉,陸番給杜龍陽倒了一杯酒。
打了一頓,給顆蜜棗。
兩人在海面上,飲酒對弈。
當然,如果杜龍陽沒有鼻青臉腫的話,或許真的有幾分神仙氣概。
在這一次的對弈中。
杜龍陽的眼眸隱隱竟是有光華璀璨。
他原本疑惑不解的修行阻塞,在這一場對弈中,竟然是有茅塞頓開之感。
當他從參悟狀態回過神來。
卻發現陸番已經消失不見了。
杜龍陽鼻青臉腫的模樣中帶着幾分激動。
這一波被痛揍,他不虧啊。
朝着晨曦升起的海平面方向,微微鞠躬,杜龍陽帶着感激之意。
他將長槍扛在背上,兩手耷拉。
順着瀚海徒步走回岸上。
陰神境……他快了!
……
天機閣傳訊天下。
不周峰的慘烈一戰,震驚世間。
不管是五凰,亦或者是天元,都駭然萬分,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戰,死了元嬰二十七位。
甚至還有臨陣突破的嬰變境!
天元域的諸多二三流修行勢力,皆是發出了慘嚎,因爲他們門派的宗主亦或者是長老都在這一戰中生死。
天下的格局,徹底變化!
對於一些三流勢力而言,一位元嬰境宗主的隕落,不僅僅意味着勢力的跌境,更意味着資源競爭力的衰落。
天元域亂了。
諸多勢力中,不少強者紛紛開始了爭權之路。
甚至爲了爭權,還爆發出了諸多的戰鬥。
不僅僅如此,還有勢力與勢力之間的戰鬥,比如一些不入流的勢力,看到了曙光,開始發動攻伐。
要佔據一些元嬰境隕落的三流勢力的名額。
這一亂,就亂了小半個月。
被稱爲,宗派動亂。
幸而,四大聖地很快派遣出了元嬰境,接手了二三流的勢力,使得這些爭鬥不休的勢力,紛紛安定下來。
不周峰,這幾乎成爲了一個禁忌的地方。
在天元域修行人眼中,這甚至是比曾經的“天元妖域”還要可怕的地帶。
在大戰後的第一個月月末。
武帝城中傳出了話語。
將不周峰列之爲禁地。
至此,天元域的修行者,不敢邁入不周峰半步,哪怕是圓滿元嬰境。
不周峰上的那少女,被稱爲禁地魔女!
殺元嬰不眨眼的大魔頭!
而這一戰,對於五凰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
猖狂的天元異域強者,經歷了這一戰,紛紛收斂。
五凰的勢力重新奪回了不少的修行資源。
天下的整體格局,算是陷入了難得的穩定中。
當然,暗地中的爭鋒卻是仍舊沒有停歇。
臥龍嶺外,小山峰。
天機閣。
呂洞玄自從白玉京隱退之後,就徹底選擇做甩手掌櫃,開始與謝運靈和劍聖華東流遊歷天下。
寒徑石梯落着松葉。
莫天語與呂木對盤坐,身前燒着一壺熱茶,杯盞中,涼了的茶水仍舊泛着漣漪。
兩人對坐交談了許久。
莫天語如今也跨入了天鎖境,逆命道意在身,他的卦,十分的可怕。
而呂木對則是有着專屬的天機推演術。
兩人相互交談,都偶有心得。
當莫天語與呂木對商談完畢,邁着放蕩不羈的步伐離開了天機閣後。
呂木對竹杖輕敲,讓美婦取來了一個裝滿了豬血的瓷碗。
他染墨,取了玄黃紙。
在紙上書寫。
一個個名字,躍然於紙上。
一邊寫,一邊還掐指而算。
美婦在一邊,美眸瞪的滾圓。
看着那呂木對下排列出的一個個名字,不由倒吸一口氣。
“老呂,你這是做什麼?”
呂木對提筆染墨,額頭上微微有一縷汗珠滾動。
他笑了笑。
“重排人榜。”
……
三日後。
經歷了二十七位元嬰境一同隕落的慘烈大戰後。
天下平靜了許久。
天元域的修行者,收起了他們的猖狂,開始努力修行。
因爲禁地的震懾,讓他們明白,五凰哪怕沒有了白玉京,也不是他們想象中能夠放肆的。
雖然天元仍有四大聖地。
可是四大聖地選擇明哲保身,並不會對禁地動手。
因而,天元的修行者們,變得格外的低調,識時務者爲俊傑。
至於五凰的修行人,也同樣低調,他們明白,比起天元域的修行者而言,還有不小的差距。
在天元域,金丹境衆多,而五凰一方,金丹天鎖境修行人屈指可數。
這平靜沒有維持太久。
天機峰上,白羽紛揚。
天機鴿又一次傳訊天下,帶着一份名單,開始在五凰乃至天元域瘋狂的流傳。
天下人傑榜!
俗稱,人榜。
玄黃紙上,血字如鉤,熠熠生輝。
“秘境現世,靈氣復甦,重開修行……”
“天元,四聖地鎮世。”
“五凰,白玉京無雙。”
“天下修行之風昌盛。”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今,天機閣重設‘天下人榜’,笑看天下人傑爭鋒。”
“……”
全新的人榜,一瞬間在天下間瘋狂流轉。
各大勢力,幾乎人手一份。
玄黃紙上的一個個血字,彷彿將修行時代的熱潮推上了一個新的頂峰。
也象徵着,天元和五凰兩個修行界正在緩緩的融合。
天機閣乃是白玉京出來的勢力。
北洛陸少主帶着白玉京隱匿,卻是沒有帶走天機閣,留在世間,使得各方皆是忌憚。
雖然天機閣沒有頂級強者。
甚至,連天鎖境的強者都沒有。
可是,不管是五凰,亦或者是天元,都沒有任何的勢力敢得罪天機閣。
北郡。
泰嶺,問天峰。
小樓中。
澹臺玄赤腳立於樓閣間,他的身邊,墨矩一席儒衫,文質彬彬,羽扇輕搖,墨北客佝僂着背,厚重眼袋耷拉。
還有一人,器宇軒昂,一身銀鎧彷彿散發着熠熠光輝。
此人正是江漓。
江漓終究還是離開了九凰院,重新來到了澹臺玄的軍中。
澹臺玄手中捏着玄黃紙。
“原本人榜,只是天元那邊的說法,現在……這個榜單,擴散到了整個天下,將五凰和天元都包括在內了……”
澹臺玄砸吧着嘴。
墨矩眼眸閃爍,羽扇輕搖:“自從不周峰竹姑娘屠殺了天元域元嬰二十七人後,五凰和天元之間爭鋒相對的局面緩和了不少。”
“特別是天元的四大聖地都沒站出來,讓兩者間陷入了詭異的和平發展的情況。”
“天機閣重排人榜,隱隱有讓兩方再度迸發出競爭的態勢。”
墨矩道。
澹臺玄若有所思。
目光落在了玄黃紙上。
“天下人傑榜(包含五凰、天元)”
“人榜第一:項少雲!”
看到人榜第一的名字,澹臺玄不禁微微吸了一口氣。
果然是霸王麼?
霸王與周海生一戰,斬殺元嬰境,這戰績,震撼天下。
不周峰上,霸王與司馬青衫,聯手鎮壓南斗山小成元嬰境的宗主,雖然未曾實現斬殺,但是也代表着,摘掉頭顱的霸王,可能擁有着元嬰境的戰鬥力!
排人榜第一,實至名歸!
小樓內,氣氛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墨北客眼袋厚重,微眯着眼,彷彿要睡着似的。
四人繼續看了下去。
然而,這繼續往下看,出現的名字,卻完全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料。
人榜第二:李三思!
人榜第三:鍾南。
人榜第四:聶長卿。
人榜第五:風一樓。
人榜第六:陸長空。
人榜第七:白青鳥。
人榜第八:司馬青衫。
人榜第九:妖猴王。
人榜第十:澹臺玄。
……
榜單很長,排名共一百,但是,令人在意的唯有人榜前十。
只不過,這前十的排名,令人心生震撼!
這特麼都什麼妖魔鬼怪?!
前十排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人榜前十,天元域入榜人傑才兩位,鍾南和風一樓,而剩餘八位,其中七位是五凰人傑,還有一位都不知道哪個旮旯出來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
人榜第十,簡直驚呆了所有人。
小樓外,風雨呼嘯。
樓內,寂靜萬分。
墨矩有些呆滯的看着玄黃紙上的排名。
哪怕沉穩如墨北客,此刻也有些驚訝。
他與墨矩同時擡首,看向了那赤腳持着玄黃紙,笑的嘴巴都咧到牙後根的澹臺玄
一臉懵逼。
北玄王,澹臺玄。
人榜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