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棋擺盤結束,陸番倚靠在千刃椅上,微微喘一口氣。
《奕天勢》的第二局,風雨局,難度比起山河局要大一些,主要是棋局中所蘊含的,淬鍊魂魄強度那種意蘊,讓陸番頗爲疲憊。
但是,毋庸置疑,效果是好的。
下一局棋,雖然耗費了半日時間,但是,陸番的魂魄強度卻是凝練增強了一點,配合上功法,靈氣更是滋生了不少。
如今的陸番是煉氣三層,想要突破到煉氣四層,需要足足9000縷靈氣方可達到10000縷的儲量上限,晉級煉氣四層。
難度是巨大的,但是陸番並不是沒有機會。
他還有一個任務未曾完成。
讓白玉京成爲超脫勢力,一旦完成,可以得到1000點可支配屬性的獎勵。
有了這1000點,毋庸置疑,陸番的實力可實現一次質的飛躍和跨越。
甚至可以一瞬間跨入煉氣四層。
伸了一個懶腰,控制着千刃椅徐徐前行,出了樓閣,來到了露臺上。
下了一場暴雨後的風,帶着一股溼潤感,鋪面而來,充盈着閒適。
硃紅色的雕花木欄上被雨水浸透,還有晶瑩的水珠掛着。
陸番手掌輕輕拂過木欄,其上的水頓時全部蒸發。
底下。
呂木對和呂洞玄的話語也被他聽入了耳。
“三位諸子級人物來北洛?”
陸番眯起了眼。
道宗謝運靈,劍派華東流,機關家公輸羽,諸子百家三大勢力的諸子,曾經引領了一個時代的存在。
手指在木欄上輕輕點着。
陸番恍然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麼。
他靠在輪椅上,頗有幾分期待。
“在一個時代落幕前,讓自己不留遺憾麼?”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你們。”
陸番的聲音,在露臺二樓縈繞開來。
白玉京樓閣下。
正在泡茶的呂木對喉頭動了動,呂洞玄的話對他有些衝擊。
恍然間,呂木對纔是明白,原來……不知不覺白玉京已經強大到了這種層次,要讓諸子百家的時代都落下帷幕。
呂木對還記得當初盪漾在湖面,陸番被北洛城儒生千夫所指的畫面。
而一轉眼,被千夫所指的陸少主,已經成爲了深不可測的代名詞,屬於白玉京的時代……很快便要真正降臨。
“木對,將消息傳出去,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個消息,這些老傢伙,也該讓天下重新認識一下了。”
呂洞玄感慨道。
曾經的他們,各個都是響亮天下的人物。
而如今,如今提到各家的諸子,或許世人會驚歎,但是提到謝運靈、提到華東流這些名字,又有誰能夠知曉?
“喏。”
呂木對起身,抓着竹杖離去。
他提筆寫了訊息,塞入了天機鴿的腿部,放飛之後,留下了振翅的白羽。
帝京。
小巷中的茶館。
美婦芊芊收到了白鴿,她取下了白鴿腳上的訊息,看了一眼,美眸微微一凝。
她鄭重的疊好了信紙,踏上了樓閣頂層。
寫下了訊息,放飛而出,傳訊天下。
天機鴿的駐地,一傳二,二傳三……
很快,大周各地都得到了這個消息。
不管是武林,還是廟堂,皆是微微騷動,許多人似乎預料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三位諸子赴北洛,帶着果決的意味。
有點日暮西山,對命運最後一次抗爭的意味。
不少武林人得到了消息,一些百家門徒,都是默不作聲的動身,趕赴北洛,要見一場這盛事。
……
西郡,大帳之內。
霸王得到了這消息,眼眸中有精芒微微閃爍。
“飛蛾撲火罷了。”
項少雲嘆了一口氣。
手一搓揉,手中的密信便被揉成了灰燼。
“哪怕加上墨北客和孔修,也勝不了……”
“諸子百家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項少雲搖了搖頭,感慨不已。
他站起身,帳外,月色清冷,他就着月華,徐徐行走,來到了東衍江的大塊石頭邊上。
望着東衍江中奔騰的河流水,白色的水沫,向東而逝,浪花淘盡英雄。
項少雲望着江水,攥起了拳頭。
他要變強。
若不變強,終有一天,他也會如百家諸子這般無力的落幕。
……
帝京。
皇城廂房內。
唐顯生看着手中的密信,微微眯起了眼,手指在桌上輕點。
“北洛陸少主……天下第一修行勢力,白玉京。”
唐顯生口中吐出一個又一個的字。
“真是一個讓人忌憚的勢力。”
他看向了倚靠在門外的唐一墨,徐徐開口:“一墨。”
唐一墨推門而入。
“本想明日去一趟白玉京,不過,爲父一旦出帝京,怕是會被各種刺殺。”
“你乃是修行人,明日便代替爲父去一趟北洛城吧,見識一下這下這場震驚天下的對決。”
唐顯生露出溫和的笑容,道。
唐一墨蹙眉。
雖然心中不願,不過,唐一墨還是沒有拒絕,最終頷首,道:“好。”
爾後,便沒有了聲息,消失在了夜幕中。
唐顯生看着唐一墨消失的身影。
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
翌日。
天空仍舊有些陰沉。
雲層中彷彿有磅礴的大雨在孕育着,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遠遠看去,黑雲壓城城欲摧。
北洛城外的平原。
有三架馬車徐徐行駛而來,揚起了滾滾灰塵,馬蹄聲撕裂了清晨的寂靜。
三位車伕有些緊張,莫名的有股壓抑氣息,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馬車在距離北洛城五里的平原上停了下來。
簾布掀開,有三人在馬車內投射出了視線。
“北洛……”
謝運靈感慨。
爾後,從馬車中行走而出,踩着沙石。
華東流揹負着劍,也從馬車內走出,公輸羽佇立兩人身邊。
三位老者,上了年紀,臉上滿是歲月的滄桑。
他們帶着灑脫,帶着決絕,帶着期待,在北洛城五里便下了車,徒步往北洛城行走而去。
北洛城城牆之上。
陸長空一身鎧甲,目光直視那城牆下,在陰沉天色中緩步行走的三位老者。
羅嶽和羅成挎刀立於他的身側。
羅成臉上帶着幾許驚愕。
“這便是道宗、劍派、機關家的諸子?”
陸長空微微頷首。
“他們爲何要這般趕赴來北洛?少主……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
羅嶽忍不住蹙眉道。
“他們強,卻也是人,而得仙緣的少主,早已經屬於非人……”
陸長空負着手,搖了搖頭:“他們只不過是不想默默無聞的讓一個時代沉淪,他們用他們的方式在告知世人,他們也曾屹立過巔峰。”
羅成和羅嶽頓時沉默了下來。
他們明白陸長空口中的一個時代指的是什麼。
三位諸子,代表的是諸子百家的時代。
而陸番,代表的白玉京的時代。
從天機家歸順白玉京的時候開始,這些百家諸子便心中有感,遲早有一天,白玉京會凌駕於他們之上。
“開城門。”
陸長空道。
他的目光閃爍,他是農家傳人,雖然諸子百家的農家早已經落寞,比不得道宗、劍派等之類的勢力,但是……畢竟曾經也是一個燦爛碰撞中的一員。
嘎吱,嘎吱……
沉重的沉悶悠悠開啓。
謝運靈、華東流、公輸羽三人擡頭望向了城樓,看到了陸長空不由一笑。
陸長空佇立城池之上,朝着三人微微頷首。
“走吧……”
“可惜了,如今只有咱們三位老傢伙,若是能夠將其他幾位都集結,那纔算是熱鬧。”
謝運靈道。
墨北客不入北洛,孔修閉關閣樓,衛欒早已經隕落。
百家中……真正能夠與他們走一波北洛的,寥寥無幾。
這時候回首,才發現,曾經同行的人,都已經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
三道身影,就着沉悶的陰雲,踏入了北洛城。
隨着三人身影消失。
北洛城的城門,徐徐閉合。
咚!
像是塵封了歲月一般,閉合。
北洛城外。
一左一右,各有馬車徐行而來,揚起煙塵,在北洛城外十里停滯了下來。
墨北客望着那閉合的城門,厚重的眼袋微微抖了抖。
揹負着手也有着輕微的顫抖。
墨矩倚靠馬車,羽扇綸巾。
另一邊。
馬車內,國師孔修臥躺在其中,望着陰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
莫天語拎着個酒葫蘆,猛地往口中灌酒。
北洛城內。
長街清掃的頗爲乾淨,兩側行人稀缺,三位老者入了北洛城,踩着青石,一步一步往北洛湖而去。
長街兩旁的茶館,酒樓等等,都駐滿了人。
唐一墨坐在酒樓的靠窗位置,喝着酒,望着底下行走的三位老者,目光閃爍。
他結了賬,便下了酒樓,遠遠的跟在位老者的身後。
北洛湖並不遠。
謝運靈三人很快便抵達。
望着那籠罩濃重霧氣中的北洛湖,謝運靈、華東流、公輸羽三人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壓力,和釋然。
“怕了沒?”
謝運靈扭頭,看了一眼腰桿挺得筆直的華東流,笑道。
“怕?我劍聖之名縱橫天下的時候,陸平安還未出生呢。”
華東流嗤鼻。
“小點聲吧,你莫不是沒聽過陸平安那脾氣。”
公輸羽瞥了華東流一眼,沙啞的聲音響起。
就在三人爭論的時候。
北洛湖中,有扁舟晃晃蕩蕩搖曳而來。
湖水盪開了漣漪,往兩側像是掀開的簾幕似的分開。
一位脖子上掛着大金鍊子的白衣老者滿臉憨笑的盤坐在孤舟上。
“是呂洞玄那老東西。”
“這傢伙的狗鼻子最靈,怕是早就知道了白玉京的強大,所以投靠了白玉京。”
謝運靈和華東流都不由開口,道。
呂洞玄從船上佇立而起。
負着手,朝着三人微微頷首。
謝運靈大笑。
一步邁出,氣血轟鳴,點在湖面,泛起一圈漣漪,居然踏湖而行。
劍聖華東流瞥了謝運靈的動作一眼,不屑嗤鼻。
他手中的劍陡然甩出,身軀也施展輕功,踏着甩出的劍,往孤舟而去。
至於公輸羽則是躍入湖中,腳下的鞋子發生變化,推動着他的身軀往湖中船而去。
三人各施手段上了扁舟。
扁舟便開始盪漾的開去,往湖中而去。
濃霧很快便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唐一墨佇立在湖畔,他體內的血液沉寂下去,氣丹中的靈氣彷彿凍結了似的。
彷彿那湖中有恐怖的存在讓他心中悸動。
“北洛……陸少主!”
唐一墨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是,卻是第一次感受到這名字所帶來的恐怖。
積累了許久的陰雲終於撐不住。
有雨珠宛若簾幕,從天而降,水天相接讓整個湖面都泛起了波瀾。
孤舟上。
四位老者都沒有遮雨,盤坐孤舟,默不作聲。
越是往湖中盪漾,則越是能夠感受到天地間所存在的壓迫。
終於,孤舟不再前行。
濃霧破開。
就着遮天的雨幕,他們終於看到了島嶼。
看到了那彷彿仙島一般的湖心島。
島上有樓閣,閣上露臺,有白衣少年端坐銀色輪椅,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持子落棋盤。
婢女撐傘,公子下棋。
如一副錦繡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