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飛星無語地看着慕容飛瀾,“大哥,你還沒找到想娶的人麼?”
“我一直在找啊,”慕容飛瀾一本正經道,“可惜緣分未到啊,沒有人想嫁給我。”
“你是在開玩笑麼?”慕容飛星神情無語,這時秋風吹來,他的鼻尖飄來一股極好聞的味道。
這味道在一股牛羊肉味兒的後遼人之中可謂一騎絕塵,就像雪域上生長的雪蓮一般清新怡人。
這就是他大哥的味道。
說實話在來南方之前,慕容飛星是不知道什麼叫作羶味的,在他看來牛羊肉根本不羶,男人身上最多有點汗味兒,但那又怎麼樣,他又不是女人有啥好在乎的。
不洗澡纔是雪原真男兒!
可後來到了已經脫離遊牧的北魏和南方,見到了姬嘉樹這些世家公子,他才發現……後遼人身上味道的確不太一樣。
尤其是那些完全不吃果菜的大頭兵,身上那味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羶。
那時候他才知道,因爲他們後遼人以牛羊肉爲主食,在和前秦通商之前很少吃果蔬,又成日和牲畜打交道,故而身上有股子腥羶味。
但從南方回去,慕容飛星才發現,他大哥身上居然沒有那種味道。
他以前還以爲他大哥是用了什麼香料,但後來他發現他大哥居然比他大嫂二嫂那樣的女子還要香……
按理說他大哥不至於自己用香料不給宮裡的女子用……
後來他還是從給大哥在家宴上的一些表現纔想起,大哥好像從後遼和內地開始通商起就開始喜歡吃素。
原本慕容飛星以爲是聰明人都愛吃素,後來忍不住抓了他大哥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慕容飛瀾偶然發現雪原上的高僧身上沒有羶味,向他們請教後得知他們一直以青草等素食爲食,故而回到宮中就開始茹素,並堅持每日用冰雪擦洗身體。
在寒冷的雪原上用冰雪擦洗身體……慕容飛星想想都覺得這人着實有些詭異。
更詭異的是他不明白他大哥爲什麼要這麼做,要知道後遼人可是察覺不到身上味道的,更別提嫌棄了。
他大哥這習慣可是從成親前就開始了。
“大哥,”難得和慕容飛瀾有兩人相處的時間,嗅着鼻尖的雪蓮味道,慕容飛星忍不住問道,“又沒人嫌棄你身上的味道,你之前爲什麼要一直吃素?”
換成他可是一天都受不了。
七年過去了,很多事就算說出來也沒人知道了,慕容飛瀾聞言笑了笑看他道,“因爲大哥曾經以爲,自己將來要娶一位南邊的姑娘。”
他怕她不習慣這樣的味道,覺得他臭,便開始吃素並每日用雪水沐浴。
慕容飛星瞪大眼睛。
這件事大哥以前可從沒和他提起過!
看着弟弟瞪圓的眼睛,慕容飛瀾苦笑了一聲,覺得自己今日也有些反常,居然久違地有了傾訴的慾望。
難道是因爲在山道前久違地見到了秦人麼?
想到那雙在面紗之後給他以熟悉之感的眼睛,慕容飛瀾眼睛眯了眯,大概是他的錯覺。
“可是後來呢?”看着慕容飛瀾不說話,慕容飛星搖晃着他的手臂問道。
他和長兄次兄年紀差別極大,只知道自己這個大哥沒有真正的娶親,卻沒想到還有那樣一段旖旎的往事。
“後來?”慕容飛瀾怔了怔。
“後來,她死了。”
慕容飛星聞言愣住,慕容飛瀾仰頭,望向寒山頂端覆蓋着的冰雪,微微嘆息。
後來,她死了。
他原本以爲她那樣特別的女子,不管是嫁給誰做誰的王妃,都能用那樣明媚鮮妍的姿態活下去,繼續帶來一個個奇蹟,卻沒想到,一切的故事卻折於雲霧之中戛然而止,讓他沒有絲毫準備。
真的沒有絲毫準備。
秋風中,慕容飛瀾呼吸清淺,若有若無的香味環繞着他,八年未曾淡去的疼痛也環繞着他,他的嘴角依然掛着得體的淺笑,但慕容飛星在一邊看着卻有些色變。
爲什麼他覺得他這個自幼智慧天縱,從未有任何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手,喜怒不形於色的兄長,居然像是在哭?
這驚悚的想法讓慕容飛星狠狠揉了揉眼睛,睜開眼發現他果然看錯了,他大哥明明是在笑。
“大哥……”他忍不住喚道,卻只見慕容飛瀾回頭看向他忽然問道,“那位南楚春華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慕容飛星一愣,下一刻神情認真起來,雖然他喜歡捉弄那小子,卻也知道他大哥是一國儲君,他在這種評價上不能開玩笑。
“春華他,”慕容飛星想了想鄭重道,“是臣弟這麼多年來,唯一見過的一位真君子。”
“君子啊,”重複着這個詞,慕容飛瀾眸光閃了閃,“巧了,你大哥這一輩子也只見過一位真君子。”
而那位君子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摘走了他們這一輩中最尊貴的那朵花。
慕容飛星愣了愣,他知道慕容飛瀾以前從未見過姬嘉樹,說的那位君子自然另有別人。
下一刻慕容飛瀾說的話更是險些驚掉他的下巴。
“君子那種類型,難道很討姑娘喜歡麼?”慕容飛星看着他大哥託着下巴,盯着姬嘉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他怎麼知道!他又不是君子!
慕容飛星心中無語,但看着他兄長有些異樣的目光,心頭一動。
他覺得這位大哥平素穩重的情緒現在有些異常,也許正是套話的好時機。
說實話他覺得作爲未來的後遼王,他大哥的後宮實在是太空虛了,他巴不得他大哥多娶些女人生多多的兒子,這樣父王就不會把心思又轉到他這個小兒子的身上。
慕容飛星不覺得他大哥作爲一個正常男人身體有什麼問題,只不過是眼光太高罷了,大哥平常忙於國事沒時間找,但他有時間呀!
想起剛剛慕容飛瀾破天荒居然提起女子,慕容飛星打定主意一定要問出他大哥對女人的喜好,於是鼓起勇氣問道,“大哥,你之前說的那個差點嫁給你的女人……”
“嗯?”慕容飛瀾的眸光看過來,慕容飛星後背居然一涼,但想起自己那差點要娶北魏聖女的婚事,還是硬着頭皮問道。
“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很漂亮嗎?”
慕容飛星發現他問出後一句話時慕容飛瀾的眼神明顯變得危險起來。他心頭打鼓,不覺得自己哪裡問錯了,畢竟不漂亮怎麼可能讓他大哥念念不忘?
就在慕容飛星以爲慕容飛瀾不會回答之時,眼前眺望着遠方的男人卻忽然開口。
“她最特別的地方不在容貌,但如果問我第一眼看到她時的感受。”
“她啊,”慕容飛瀾凝視着遠山上的冰雪,“她有着點到爲止的豔,不可方物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