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人?”
夕陽西下,洗去一身血跡,坐在中唐王室在汝陽城內一所別院的臺階上的嬴抱月聞言擡起頭,看向負手站在她身邊的宋謙,“你說西戎人……住在西大街?”
“沒錯。”遠處傳來另一個少年清亮的聲音,嬴抱月擡起頭,只見先她一步和宋謙一起來到汝陽城的姜元元正跨過門檻。
“二殿下,”宋謙直起身子與他見禮,“你打聽到消息了?”
姜元元點頭,下一刻看向坐在臺階上的嬴抱月,“他們呢?”
“跑了一夜都累壞了,”嬴抱月含笑道,“宋繼子分了屋子就都去睡覺了。”
她指了指身後西邊一處清雅的屋子,“要找堇孃的話,她住在這間。”
“誰說要找她了!”姜元元像是被踩了腳的貓差點跳起來,正想發作卻皺眉看着眼前人,“那你怎麼不去睡?”
姬嘉樹他們是跑了一夜,可這個女子逃命的時間應該更長吧?哪怕是他,如果不是宋謙託他去向汝陽城內的南楚人打聽打聽消息,他現在也恨不得滾上臥榻睡上個三天三夜。
“我在城門口打過盹了,”嬴抱月眯眼笑起來,“我想先把城內的情況搞清楚,不然我睡不着。”
能在城門前神子和君王面前打盹的人現在說自己睡不着……
姜元元無語地看着眼前換了一身白衣,配上白淨的膚色簡直就要飄上天的女子,“那你聽完趕緊去睡,不然你真熬壞了身子,我可沒法和春華交代。”
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和姬嘉樹交代,但嬴抱月聞言點頭,“嗯嗯,你說說看你打聽到了什麼。”
“其實也不用打聽,”姜元元嘆了口氣,“你們是從西門進來的,但走的是東大街吧?如果你們之前走的是西大街,只消從西大街過路就明白了。”
東吳都城汝陽坐北朝南,佈局宛如棋盤,中軸線兩邊有兩條最爲繁華的街道,通往最大的兩扇門,分別稱爲東大街和西大街,這兩條街道上也有東吳兩個最大的集市,東市和西市。
“我之前收到我們中唐商人的消息,”宋謙看着手上的信箋,“最近西市已經完全沒生意了。”
“那是當然,”姜元元嘆了口氣,“整條西街幾乎都不見人影。”
他年幼的時候曾經隨着他的父王來過一次東吳。東吳靠近東南沿海,是極爲富庶之地,他記得他小時候第一次來就被汝陽城繁華的街道給震撼了。
其中尤其是汝陽城的城西,城西因有西市,加之西市的貿易又極爲繁盛,這裡住着許多從別國前來的使節,更有不少來自海外各地區的商人都在西市附近的裡坊居住,汝陽城的城西被人戲稱是“富人云集之地”,城內素來有着“東貴西富”的局面。
姜元元還記得那整條街有着各種各樣膚色的人,有着數不盡的新奇玩意,小孩子扎入其中簡直能流連忘返。
可當他時隔五年再一次踏上記憶中繁華的西大街,卻覺得自己好像來錯了地方。
秋風吹過空蕩蕩的大街,看得姜元元目瞪口呆。
明明各國來參加中階大典的修行者陸陸續續都到了,汝陽城內本該更熱鬧纔對,但原本車馬喧鬧的西大街卻安靜如古寺。街道邊所有商鋪都上着門板,大門緊閉,別說商人了,路邊連個人都沒有。偶然有幾個行人經過,都縮緊手腳腦袋藏在帽子匆匆而過,像是生怕路邊有什麼東西會把他們拖進去吃了一般。
“居然已經嚴重如此了麼?”聽着姜元元的講述,宋謙眉頭皺成一個結,“我今日經過城東的時候看着但還挺熱鬧。”
“那是所有人都擠到了城東,”姜元元環視了一圈四周的宅院嘆道,“聽說如今城東的所有酒樓和旅店都爆滿,只有一些等階五藝高人膽大的修行者敢住在城西,還都是少數。”
“那還真是幸虧宋繼子有這樣一座宅院,”嬴抱月聞言笑道,“解救我們於水火了。”
姜元元瞪大眼睛,這丫頭關注的點在這裡嗎?
但下一刻他卻只見坐在臺階上的少女話鋒一轉,淡淡開口,“城西到底有什麼洪水猛獸,讓修行者都避之不及?”
不過這個問題不問,也已經猜的七七八八。
城西的繁榮是因爲外國的商人,東吳王室在城西亦建有供外國使節居住的別館。
“一切不都還是因爲那個東吳王,”姜元元冷冷開口,“西戎人忽然在汝陽城內出現,他不僅不驅逐,還安排那些人住在城西的使節別館中。”
“那些狼崽子還真大模大樣地住下了,天天搶商販的東西!”南楚少年呸了一聲,“使節?他們算哪門子的使節!”
山海大陸曾經經歷過上百年的戰亂,上個內陸的王朝就是滅於戎狄之手。西戎人在長城內六國的民衆眼裡都是生啖人肉的魔鬼,他們住下了,誰還敢靠近城西一步?
“你以爲東吳王不想驅逐麼?”嬴抱月看向自己的指尖,下一刻想起什麼眸光一閃,“你說使節別館?”
她記得在城門前,趙暮人說讓國師帶許滄海和北寒閣弟子去別館安置,那麼北寒閣的人也被安排住在城西?
宋謙也反應過來,“北寒閣一行人好像也被安排住在那。不過那裡別館很多所,現在都空置着,想必平素也遇不上。”
“遇上可就精彩了,”姜元元冷笑道,“北魏人和西戎人天天隔着一座長城打仗,搞不好還是第一次這麼當面相見。”
“有神子在,西戎人不敢造次,”嬴抱月淡淡道,“東吳王這麼做,估計有他的用意,西戎人也能安分一點。”
“安分?”姜元元瞪大眼睛,“那些狼崽子懂什麼安分?你們不知道,我這一路來路上行人議論紛紛,聽說這些人還要參加七日後的大朝會,大朝會是幹什麼的?他們這些蠻夷也配上去!”
“呃……”然而他說完這句話,卻沒想到面前少女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擡頭看他,“大朝會是幹什麼的?”
“你不知道?”姜元元險些栽倒。
“難道是和稷下之宴一樣,要修行者對戰麼?”嬴抱月問道。
“怎麼可能,”姜元元扶額,“你可是魁首啊,怎麼會不知道大朝會……”
爲什麼修行者削尖了腦袋也要參加初階大典?不都是爲了提升自己的境界成爲仙官光宗耀祖麼。
而對初階大典勝出者最大的獎賞,就在大朝會上。
“每屆中階大典開始前,都要召開一個儀式,犒賞能參加中階大典的修行者,尤其是魁首和前三甲,”姜元元看着嬴抱月鄭重道,“所有人都要盛裝出席,祭拜……”
少年的神情變得敬畏起來,一字一頓地開口。
“太祖手札。”
傳說中藏着高階修行者晉升秘密的。
太祖皇帝嬴帝留下的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