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是爲什麼,”李堇娘聞言看了一眼身邊的傻丫頭,“不是爲了少司命的遺物,就是爲了大司命的劍!”
歸離被她語氣中的肅然給嚇了一跳。
“這是爲什麼……”
“我們中原的魁首之位對西戎人而言毫無用處,”姬安歌向這位最小的妹妹解釋道,“但那位人神和神女當年據說給了西戎人不少屈辱,這次他們大概是想討回來。”
說到人神,姬安歌的的臉上充滿了驕傲。
而被議論的另一位本人,嬴抱月坐在一邊神情有些微妙。
“尤其是我母親的劍,”姬安歌咬緊嘴脣,“聽說當年西戎有六位翟王,都折在那把劍下。”
如今西戎新的翟王率領本族青年氣勢洶洶而來,其目的昭然若揭。
他們要把那把殺了他們王的劍搶來,反過來對付中原人。
“如果那把劍真的落入西戎手中,對中原是莫大的屈辱!”李堇娘在一邊咬牙道。
屈辱是一回事,但嬴抱月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
看着身前氣憤地議論的少女們,她看向霧氣越來越濃的窗外。
得太阿者得天下。
這句話雖然有些誇張,但她師父的那把劍是首屈一指的神兵利器,如果落入西戎手中,將有助於西戎人攻破永夜長城。
“可就算西戎人贏了,那位後遼國師真的會把消息告訴西戎人嗎?”這樣歸離不解地問道,“那樣後遼不也會遭殃嗎?”
西戎入境,生靈塗炭。
這是小娃娃都知道的事。
“這件事由不得他,”嬴抱月看向她道,“山鬼大人當初將這件事昭告大陸,借用了八獸神的力量,這個諾言本身已經是向神靈發下的誓言。”
就像她當初要求姬墨發的誓一般。
這種誓言哪怕是神子本人都無法違背。如果違背還不知白虎神會發生什麼樣的錯亂。
山海大陸上已經不能再多一位邪神了。
“原來是這樣……”歸離吞了一口口水,“那能不讓西戎人蔘加中階大典麼?”
“現在汝陽城大亂,恐怕就是因爲這件事。”嬴抱月看向窗外的迷霧,“城裡的那位東吳王應該是想阻止這件事。”
但以嬴抱月對趙暮人的瞭解,他現在恐怕力不從心。
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急着通知趙光。
“西戎如今勢大,不然不敢這麼一隊人就深入中原,”嬴抱月道,“來人據說只有百人,但永夜長城外應該已經列兵了。”
西戎人既然敢來,自然有倚仗。
兵臨城下,一觸即發。
所以即便中原那麼多修行者,但卻不敢把這一羣人怎麼樣。
邊境本來就只處於微妙的平衡之中,一旦打破,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況且西戎侵擾邊境,消耗的是北魏和後遼的國力。
“如今恐怕不止西戎,北魏和後遼都會向東吳施壓,”嬴抱月淡淡道,“東吳王撐不了多久的。”
西戎邪神強勁,再加上兩個北方國家,東吳雖然國力強盛,但如今……
“可惜青龍神已經不在了。”李堇娘在一邊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然東吳也能更有底氣一些。”
如今形勢,西戎人蔘加中階大典已成定局。
究根結底,這是中原自身分裂造成的結果。
李堇娘以前不覺得統一有什麼好處,她也不懂國事,這時卻隱隱覺得,如果不是如今長城內六國紛爭的情況下,事情會有所不不同。
“這樣說起來,這還是山海大陸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七國齊聚的中階大典。”姬安歌在一邊感嘆道,“不知道等我們到了東吳,一切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伴隨着這句話,車廂忽然發生了一聲巨大的震動。
車廂內少女們被嚇了一跳。
“我們要上峽谷了。”嬴抱月看向車外道,窗外傳來宋謙指揮的聲音,“我們先下車吧,中唐的護衛們要把馬車擡上去。”
車內女子們點頭,紛紛下車。
只見中唐護衛們砍下圓木,沿着坡度比較緩的山路將馬車推上山崖。
這時四輛馬車的人都下來了。看到這麼多天第一次走下馬車的樓小樓,歸離驚喜道,“樓大叔,你的傷好了?”
樓小樓點頭,這時嬴抱月在一邊道,“還沒好利索。阿離,等下上了山崖,你和你哥哥一起去國師府的馬車裡一起照顧樓大叔吧。”
“哎,好勒!”歸離脆生生地應道,隨後一蹦一跳地去找歸辰。
…
…
馬車登上山崖後,跟在後面的衆人再一次上車。石門關山崖陡峭,雖然按照李稷地圖所指的道路能夠行車,但因爲道路狹窄,所有馬車呈一列長蛇狀行駛。
山路不好走,前面最大的那輛馬車漸漸和後面三輛拉開了距離。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麼高的山崖上行路,”坐在最前方的馬車上,姑娘們所在的車廂內此時只剩下嬴抱月、姬安歌和李堇娘三人。
趴在窗沿往下看,李堇娘只見山崖之下萬丈深淵,在濃霧的隱蓋下如同波濤翻滾的深海,少女深深打了個寒戰。
“簡直就如同書上所說的雲海一樣,”從未出過門的姬安歌雖然見到此奇景很驚奇,但越往前走越靜,也覺得有些嚇人。
石門關,果然如同生死關一般。
如果真的從這上面掉下去,肯定也如同掉入大海,會被這些崖下的霧氣瞬間吞沒吧。
“這山崖之下,不知有多少枯骨。”這時隔壁車廂裡,也響起了少年人們的聲音。壁板響起敲擊聲,傳來姬清遠的聲音,“安歌,能開個窗嗎?”
姬安歌看了一眼嬴抱月,對方點頭,她便伸手推開了壁板上隔開男女的那一扇小窗。
原本分成兩個車廂的馬車此時彷彿又變成了一輛。
“姑娘們,前面就是地勢最高的地方了,怕你們害怕,所以我們就先開着窗吧。”
宋謙看了一眼身邊不知爲何手一直放在劍柄之上的姬嘉樹,笑着看向隔壁的嬴抱月等人笑道。
姬安歌點頭,有些驚奇地看向窗外。
姬清遠看向身邊神情凝重的弟弟,他之所以叫姬安歌開窗,也是發現了姬嘉樹情緒的不對。
他不知道姬嘉樹在不安些什麼,但應該是想看到她吧。
然而姬清遠發現姬嘉樹卻沒有放鬆半分,他一愣看向隔壁的嬴抱月,卻發現她一直看着窗外,沒有看他們這邊一眼。
這不是平素的她。
姬清遠瞳孔一縮。
不,這也是平素的她。
是上輩子,他在戰場上見過的她。
“姐姐們的馬車走得好快啊,”後方的馬車上歸離百無聊賴地探出頭,“都快看不到了。”
“看不到……”這時歸離只見身邊的兄長一愣,猛地從車窗探出身,“明月!”
“大哥你叫什麼呢?”歸離皺起眉正要問,這時卻發現躺在一邊的樓小樓忽然一躍而起,抽出了枕下的重劍。
“樓……”
狼羣襲來,會有血腥味。
最前方的馬車裡,姬清遠看向姬嘉樹正想開口,耳邊忽然響起了箭鳴。
這是……響箭。
姬清遠只聽過一次。
在永夜長城上,聽過一次。
“響箭是刺殺開始的信號。”當年十二歲的他跟在那個少女的身後,殘陽如血下聽見她轉過身對他如此說道。
而如今,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聽,姬清遠再一次聽到了這一句話。
下一刻,姬清遠發現不是他的幻聽。馬車內,那個少女看向了他們,看着他說道。
“小心。”
伴隨着這一聲箭鳴,激變發生了。
明明兩邊都是陡峭的山崖,但居然無數黑影從濃霧中出現,四面八方涌向四輛馬車,歸離目眥盡裂正要尖叫,看着前方的一幕卻嚇得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所有人的耳邊傳來一聲地動山搖的雷鳴。
而就在這時,走在最前方的馬車輪下的地面在一瞬間塌陷。
崖頭陷落。
整輛馬車,墜落山崖。
消失在,雲霧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