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法第十劍。
人間煙火。
火法劍是迄今爲止存世招數最多的劍法,更是唯二擁有十位數以上劍招的劍派。十位數以上的劍法因爲難度太高,在實戰極少見到。
在南楚這一屆初階大典的舞臺從未出現,上一次出現,是在稷下之宴上。
出自嬴珣手中。
“火法第十劍?之前大公子對付葉公子用的那一招?”
“還真有第十劍?小老兒沒去成稷下之宴,還第一次在實戰中見到。”
“畢竟是繁瑣威力又難控的十位劍法,火法者中很少有人用的!”
“老夫當年倒是見過一次,但那是十年前了……”
“當年只有大司命和少司命常用兩位數的劍法,大司命自創的劍法更是隻有少司命才使的出來……”
這個兩個名字再一次讓臺下的民衆們陷入沉默。人羣之中,姬清遠睜大了眼睛仰望着臺上他熟悉的劍招。
像是回到了十二歲時跟着那個少女不放的自己。
然而下一刻看着高臺上的黑炎,姬清遠瞳孔一縮,人羣中也響起尖叫。比之前慕容恆使出火樹銀花時更驚詫的尖叫。
“那……那是什麼?”人們指着天上,驚恐的開口。
前秦人的隊伍中嬴珣睜大眼睛,愕然看着會戰臺上大陣中飄灑下的劍火。
柳絮飛殘鋪地白,桃花落盡滿階紅。
人間煙火,本是極美的一劍。
然而此時在慕容恆的黑劍之下,飄零的不是人間的煙火,而是毀滅的灰燼。
紛紛揚揚的黑色劍火,如同一場灰雪。落在地上,挫骨揚灰,落於血肉,削皮破骨。
“明月!”
姬清遠的耳邊響起歸辰撕心裂肺的大喊,而他於眼中朦朧血色裡,看着會戰臺上那個處於絕對劣勢的少女身軀再一次高高的飛起,被無數足以撕裂她的劍火包圍,重重擊打在大之上,隨後無力地滑下。
“這……這下總該結束了吧?“臺下民衆們的唏噓。
實力差距實在太大,要是換之前的那些修行者傷到如此這場對戰早就結束了。但無論那個少女如何死撐,她也終於被逼到了最後一步。
“結束了。”
慕容恆看着那個背靠着大陣軟軟滑下的少女,靜靜轉身。下一刻他閉了閉眼睛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不過你不是輸在劍法,而是因爲境界和運氣。”
或者說她與生俱來的命運。
“你可以恨我,但你最應該恨的是老天,與不認命的你自己。”說完他重新邁步準備離開,剋制着自己不要轉身。被打倒的那個少女自有醫官擡她下去,他沒什麼好操心的只是迎接自己的勝利就好。
結束的鐘聲還沒有敲響,但臺下的北寒閣弟子已經開始歡呼。慕容恆看向那羣弟子身後坐在輕紗之後的那個女子的身影深吸一口氣,邁步正要從會戰臺上走下,然而下一刻他腳步一頓,瞳孔收縮。
“站住。”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一個氣息不穩的女聲。
慕容恆渾身僵硬。
正準備去敲鐘的考官也僵在原地,愕然看向大陣的邊緣。
臺下的民衆瞪大眼睛,慕容恆轉過身,所有人難以置信地看着一個方向,看着搖搖晃晃站起的那個纖細的身影。
在看清她的模樣後姬安歌和歸離哭着抱緊了她們的兄長,但那個孤身一人站在臺上的少女並沒有人可以擁抱。也許她們並不希望那個少女再站起來了,所有人也以爲她不能再站起來了。
但她還是站起來了。
“你……”慕容恆胸口起伏,“你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打不死的嗎?
“她避開了要害,”考官高臺上,面對姜元元驚異的眸光,有鮮血從姬嘉樹的指縫流下,他卻依舊緊握着雙拳答道。
在剛剛慕容恆造成多重傷害的兩招裡,那個少女在如此兇險之中,拼盡全力護住了要害。
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沒事。
姬嘉樹看着那個按照修行者的常理來論,受了這麼重的傷應該站不起來的那個少女。
但她的意志已經超越了常理。
他可以阻止她。
但他又怎麼能阻止她呢?
嬴抱月渾身已經被鮮血染紅,而看着她身上的血流入地上被自己的黑劍劃出的劍痕裂縫之中,慕容恆目光微深。
“真是一個不自量力的的女人,”慕容恆轉身握住已經入鞘的黑劍,“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對戰還沒有結束呢,”嬴抱月握緊斷水劍看向他笑了笑道,“你想逃嗎?”
“逃?”慕容恆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是我不給你補一劍,你是不會死心的。”
“那就來吧,”他拔劍出鞘輕蔑地看着那個站都站不穩的少女,“讓你見識一下火法劍真正的威力。”
“不是,”然而在他的笑聲中,嬴抱月低下頭輕聲開口,“不是啊。”
“嗯?你說什麼?什麼意思?”慕容恆蹙眉,看着那個連氣都喘不上的少女冷笑,“你這個樣子還敢說話?你還能做什麼?”
這個少女拖着她現在這幅身體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慕容恆心中無比確信。
她都這樣了,還能怎樣掙扎?不會是想跪下求饒吧?
少年的眸光自信之極,然而下一刻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忽然一怔。
在如此絕境之中,那個少女沒有哭泣沒有絕望,只是從懷裡摸出了個什麼東西。
他本來以爲是什麼暗器,但看清是什麼後卻猛地一怔。
什麼都不是,而是一顆棗子形狀的東西,這是……
臺下的趙光看到這一幕也猛地一愣,死死盯着臺上少女的手心
嘴裡全是血腥味,嬴抱月掏出了一枚蜜餞,含到了嘴裡。
下一刻她擡起頭,向真元充沛劍上已經重新騰起黑色劍火的慕容恆開口道。
“我說你這不是火法劍。”
“你說什麼?你居然敢這麼說?”修行者被質疑劍法是奇恥大辱,慕容恆聞言勃然大怒,然而在看到那個少女的篤定的眼神時,他瞳孔微縮。
“你所使的劍招,不配被稱爲火法劍。”嬴抱月嚥下蜜餞,舉起了手中的劍,指向他他,“這樣的劍法不配叫那個名字。”
如果真的是屬於她的碎片,不管被如何浸染,如何束縛,一定也不會用出這樣的劍法。
“所以我要打敗你,”嬴抱月看向對面的少年,“唯有你,我絕不會放過。”
“你一個水法者,居然敢妄論火法劍!”慕容恆一愣之後簡直出離憤怒,使出新的一招劈向不遠處的少女,“你……”
然而他的話沒能說完。
“我就算是水法者,我也知道火法劍不是這樣的!”嬴抱月認真地開口。
她和師父的火法劍,不是這樣的啊!
少年和少女的影子在空中碰撞,劍火四濺。
臺下的趙光睜大眼睛。
不知爲什麼,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李稷對在第一次見到嬴抱月時說的話。
那女孩就像在燃燒一樣。
那是李稷曾經對她的第一映像。
那時候她身上沒有任何境界,趙光也完全不明白李稷是從哪看出來的。
但看着會戰臺上浴血拼劍捨得一身剮也要將慕容恆拉下的少女,他終於明白。
即便一無所有點不燃任何火焰,她依然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