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已經六百手了!”
“這手數都超過當春華君和拓跋公子的那一戰了啊!”
看着佈滿棋子的巨大棋盤,圍觀的所有民衆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天爺,這真是小老兒見過的最長的一盤棋了!”
“不管怎麼說這前秦公主居然能撐這麼長時間!”
等待了兩天的棋局終於走到了終盤,看着兩人繼續對決的畫面,觀星臺邊騷動起來。
“這兩人還能下啊!這真是十年難遇的場面,快回去叫阿元他們也過來看看,快!”
“上次的祭舞三弟他們錯過了後悔成了什麼樣子,這次還不趕緊叫他們過來,睡什麼覺啊!”
“快去叫四妹她們來看這前秦公主下棋!”
在民衆此起彼伏地呼聲中,高臺上的姬嘉樹靜靜地睜大眼睛注視着這一切。
不光是人,林中穿梭着無數鴿子和飛鳥,他知道這是世家之間用來傳遞消息的信鴿,這意味着不光是民衆,更多的世家和大人物注意到了這裡,此時此刻此地發生的事,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傳遞開來。
這一切宛如一場奇蹟。
他站在山頂之上擡頭極目遠眺,看着遠處黑壓壓一條長龍般向當湖山而來的人流。
所有人都是爲了這一戰,爲了他們,爲了她而來。
丹陽城再一次發生了震動。
“怎麼了?”
丹陽城國師府內,正在清安院廚房中揉麪的姚女官微微一怔,擦了擦手走出了院外,中年女子怔怔看着牆外不少行色匆匆往同一個方向跑去的人們。
“這是怎麼了?”她喃喃開口,“殿下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國師府外,通往城門的街道上,賣糖葫蘆的小販扛着草把隨着興奮的人們出了城,有人的地方就有他們的生意。
有些百姓並不知道這要出去幹什麼,但看着有人往城外跑,也隨着往城外跑。
“走啊!”
“再不去人家搞不好都下完了!”
城門附近熙熙攘攘,大量的民衆往城外涌去。
而就在這時丹陽城的大門前,一個剛剛進城腰挎長劍身着粗衣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所有人都在往城外去,只有一個人例外。
在出城的人潮中,唯有他一人逆流而行。
男人停下腳步,靜靜聽着人羣中熙熙攘攘的聲音。
“都說去看棋……什麼棋那麼大陣仗……”有人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問道。
“你不知道還跟着跑?”有人聽到好笑地回道。
“兵棋戰最後一場了,聽說有黑馬出現!”
“棋局就快下到最後了,聽說已經下了兩天,特別精彩!”
“快去看……”民衆們爭先恐後出城去,也時不時有人會停下,奇怪地看一眼人羣裡那個杵着不動帶着青銅面具的男人,不明白爲什麼聽到如此激動人心的消息這個人還無動於衷。
“話說這黑馬到底是誰啊?”
“到底是誰和誰下了整整兩天?哪國的繼子麼?”
“不是繼子!是公主!”
“公主?”有人驚愕地反問,有人熱情地解釋。
“沒錯,就是公主!如果這事不夠稀奇怎麼會那麼多人跑出去看呢?””
“前秦的抱月公主聽說過吧?最終戰就是那位抱月公主和賀蘭公子!”
抱月公主。
聽到身邊人的話,人羣中停下腳步的男人微微一愣,隨後他像是思索了一下,轉身,融入了出城的人羣之中。
……
……
民衆紛至沓來,逐漸登上望湖山的山頂,不少人爭先恐後,但到了後卻鬆了口氣。
因爲觀星臺上的棋局,尚未結束。
但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嫌棋局漫長的。許多民衆睜大雙眼,連眨眼都險些忘記。
賀蘭承也忘記去觀察什麼對面少女的表情,全身心地投入了棋局。
因爲就在這方寸之間的棋盤之上,一場鋪墊了很久的大戰正在進行。
“這一招劈砍!?還有這樣一手啊!”
“這樣剛剛的白棋就連起來了!”
“等等,黑子也聯起來了,到底誰的目數多?”
“還不趕緊數!”
黑白棋子在棋盤上廝殺,拓跋尋看不見真正的棋盤,能看到的是腦內的棋盤。
但此時一副新的畫面在他眼前出現,那是屬於他和她的黑白兩股騎兵在一起衝殺時的畫面。
號角已經吹響。
黑子先行,黑甲騎兵先行一步,開始衝擊白方的大營。
在序盤中,明明是他先拖長了戰鬥,但白子趁機設置了許多道防線,每一道都爲終盤打基礎。明明在下棋的過程中,那個女子一直像是在拆東牆補西牆,但誰都沒想到她在如此勉力支撐的情況下還能設下如此多的陷阱。
但正因爲之前嬴抱月一直在防守,導致他都沒有看清楚她的棋風。看上去似乎偏重於防禦,事實上如果不是她防禦的水平這麼高,她可能都撐不到這裡。
拓跋尋正如此想道。
白方大營的防禦十分牢固,黑方衝擊了多次都沒有成功,而就在他準備轉而再攻擊其他薄弱的地方之時。
所有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就在剛剛衝擊白方大營的一隊黑甲騎兵的身後,出現了一隊新的銀甲騎兵。從黑方的隊伍身後,一劍插了過來,後圍包抄。
而這一隊銀甲騎兵的存在,之前誰都沒有發現。
給拓跋尋報完棋的王竹升愣愣看着遠處的棋盤。
姬嘉樹看着這一幕眸光微深。
之前那一片白子其實極爲零散,中間被黑子打斷數次,實在看不出有什麼關聯。但就如戰場上神出鬼沒的騎兵一般,在周圍的白子吃掉幾顆黑子之後,它們奇蹟般地連到了一起。
這不是一般人能預料到的。
沒有人料到會如此。
拓跋尋死死捏住輪椅的把手,聽着王竹升報的棋。
這突如其來的突襲,如果她處理的好,就可能成爲整場局勢逆轉的開頭。
所有看的懂的人都死死盯着嬴抱月抓棋的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棋臺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掉落聲。
高臺上姬嘉樹瞳孔一縮。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不知爲何那個少女手忽然微微顫抖,棋子從她的掌心滑落,落到了棋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