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暴動的百姓圍着流雲樓打砸了快整整一天,沒想到這棟花樓異常堅韌的大門忽然就這麼打開了。
這棟大門背後彷彿藏着龐然大物。
“大家退後!”
“小心有詐!”
立刻有人警惕地招呼衆人後退,羣情激奮的百姓基本沒幾個聽見,順着人潮就往前擠去。
迴應他們的,是一陣颶風。
“出去!”
巨大的風浪掀翻了前面往裡面擠的百姓,血腥味撲面而來,不少百姓嚇了一跳,紛紛在求生的本能下往後退。
“錢伯方,關門!”
吱呀一聲,沉重的大門又合上了,百姓們正要繼續怒罵,猛然發現門前站着一個瘦削的人影。
那是一個女子,右手提着一把滴血的長劍。
她身後站着一衆山海居的人。不少人頭破血流看上去十分狼狽。但和之前不同,每人手上握着的不再是木劍和木棍,而是明晃晃的兵器。
孟詩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錢伯方並非讓所有人都跟了出來,站在她身後的都是他境界較高的義子女。
境界越高,越能控制下手的力道。
山海居主人的確考慮周到。
“諸位不是想見北魏太子妃嗎?”
孟詩面向有些呆滯的民衆,“我就是,不過我更希望你們能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孟詩。”
“你……真是太子妃?”
之前凶神惡煞地砸門的百姓看見着門口的少女,有些反應不過來。
大部分人印象裡的達官貴人家的女性,並不是這樣的做派和打扮。他們恨不得殺之後快的,是他們記憶裡那些欺壓百姓的貴族和官員。
可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卻只是個衣着樸素,面容蒼白的瘦削女子。
這讓不少舉着棍子和農具的百姓都有些遲疑。
一些躲在後方的人看了,連忙喊道,“大家不要給這女人騙了,看見她劍上的血沒有?就是她殺了老百姓!”
“我大哥死得好慘啊!大哥你……”
偷偷躲在人羣的人還沒哭完,一條麻繩忽然穿過人羣朝他飛來!
只聽砰砰兩聲,兩個人影飛出人羣摔在衆人前方的空地上,其中一人正是剛剛被砍斷手的人。男人拼命嚎叫,可手臂上的血已經止住了,分明是個修行者。
另一個大張着嘴的瘦小漢子翻身從地上坐起,死命解着套在身上的繩索,惶恐地環視着四周。
孟詩一手攥着麻繩,上前一步,一腳踏住此人的胸膛。
“不是哭你大哥死了麼?”孟詩冷冷望着他,“可他不是活得好好麼?”
她上下掃視着外貌身形毫無相似之處的兩人,“你倆真的是兄弟?”
“咦,還真長得不一樣哩。”
“這兩人是哪家的小子,沒見過的面孔啊……”
周圍百姓睜大眼睛,望着地上一高一矮的兩人,竊竊私語起來。
一些打扮成百姓模樣的“百姓”聽見議論,不禁有些慌亂,“大家別被這女人的花言巧語給騙了,這女人……”
“小心此時說話的人!”
孟詩一聲清喝,“我就是北魏太子妃,我人就在這裡,兵符也都在這裡!”
“我敢站在這裡,可有人不敢!”
“你們被利用了!有人已經打開了山海關的大門,要放西戎人進來屠了這座城!”
“此時殺了我一人,能解決西戎人嗎?能讓山海關得救嗎?”
“那麼到底誰纔是北魏的叛徒?”
孟詩的聲音如一把利劍插入人羣,原本暴怒的百姓們漸漸平息下來,面面相覷。
“屠城?”
“城門都被打開,那我們圍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跑?”
“大禍臨頭了!光殺個女人有什麼用?”
不會有邊關百姓不知道屠城意味着什麼。
他們原本是因爲家中無糧和親人紛紛去往前線而暴動,對於城內外的危機毫不知情,屠城二字徹底喚回了他們的理智。
聚集在流雲樓的百姓開始潰散,往城門和自己家中涌去。“蠢貨!”
藏在百姓中的修行者暗罵一聲,十幾道黑影倏然飛向孟詩!
“弟兄們,殺了這女人!”
隨着這個聲音飛身而出的黑影雖都身着百姓的衣服,卻個個身手不凡,一看就是境界不低的修行者。
“孟姑娘,小心!”
樓上傳來一個女聲,說時遲那時快,孟詩後方的山海居弟子收到提醒,紛紛提劍和這羣人戰成一團。
這羣人圖窮匕見了!
萬流雲站在樓頂一直關注着下方的動態,看見孟詩喝退民衆,她並沒有放鬆警惕。果然不出她所料,潛伏在百姓中的細作見煽動不成,立即選擇和孟詩魚死網破。
“小心,他們中有禪院弟子!”
山海居弟子們雖然訓練有素,可假扮百姓的這羣修行者個個下手歹毒,和中原修行者不是一個路數,從農具中抽出的刀劍刀刃黝黑髮亮,一看就是淬了劇毒。
眨眼間,不少山海居弟子就在打鬥中中毒,面色發黑倒地不起。
更有許多來不及跑出去的老弱婦孺被波及,或中毒,或被踩踏,倒在地上哀鳴。
“錢伯方,疏散民衆!”
“想殺我的人,跟我來!”
孟詩雙眼發紅,猛地提氣越過密密麻麻人羣,往僻靜的小巷裡飛奔而去。
她必須離開人羣,如果她不離開,那麼此時她周圍的老弱婦孺全都會死!
“那個傻姑娘!”
萬流雲在樓頂遠遠地看見了這一幕,一時間悲憤交加。
她明白孟詩爲什麼這麼做,既無奈又痛心。那名少女最終還是選擇將所有危險攬到了自己身上。
孟詩表現的已經非常出色,她的確殺伐果斷,可還是擁有一顆慈悲心。
真的是……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孟詩是在場境界最高的修行者,沒有人能跟上她的速度,錢伯方來不及找人跟上她,少女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牆角後。
同時她帶走的還有十幾個身手歹毒的禪院弟子。
“快去追上孟姑娘!”
“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錢伯方知道來不及了,只能厲聲下了這樣的命令。
“義父,我去!”
方大抹了把臉上的血就衝了出去,卻在轉過街角時呆住,站在了原地。
“怎麼了?”
錢伯方遠遠看見這一幕,心不禁顫抖了一下。
難道人已經出事了?
高手對決勝負在毫釐之間,如果孟詩剛好毒發,瞬間就會死在那羣人手上。
錢伯方顧不得一切,朝義子的方向奔去,在他轉過街角時,也呆住了。
在幾十丈外的街角,孟詩體力不支地倒在了牆角。
可她身邊圍着的不是舉起屠刀的禪院弟子,而是十幾具屍體。
剛剛去追孟詩的殺手,全都死了。
十幾具屍體散落在孟詩身邊,趴在地上,每人後心都插着一支羽箭。
孟詩倒在地上,已經陷入了昏迷。
這顯然不是她乾的。
是誰?
是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死了所有的禪院弟子?
錢伯方的視線順着羽箭的方向緩慢移動,停在街道的盡頭。
一名年輕的騎士身披銀甲騎在馬上,手中的弓弦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