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
淳于夜皺眉看着她,“那你這說了不等於沒說?說起來少司命上輩子據說死的挺蹊蹺的,你是怎麼死的?”
嬴抱月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我現在還有心思在這和你閒聊?”
淳于夜看着她的眼神,忽然笑起來。
嬴抱月被他笑出了渾身雞皮疙瘩。
淳于夜今晚果然很奇怪,不僅話多,還一直在笑。
在她說了自己是少司命林抱月之後,這人的情緒就變得很不正常。
不對,她在沒說之前這人的情緒就亢奮異常了。
嬴抱月盯着他臉上的紅暈,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淳于夜不會是醉了吧?
因爲他的眼睛一直都很清明,說話也有條理,她就一直沒往這一茬去想,但今天一天都有人不斷地向他敬酒,她沒在高臺上待多久都看見給他敬酒的人都倒下好幾個,而他卻也一直坐在那來者不拒地一直痛飲。
就算天階修行者的體質不同尋常,但他身體康復纔不久,這一天喝下去酒量足足該有幾罈子,那麼多的酒總也不可能憑空蒸發了。
看他笑得開心,嬴抱月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淳于夜,你喝醉了?”
“喝醉?”
淳于夜望着她,嘴角咧開,笑聲越發響亮,連眼角都盛滿了笑意。
他笑着道,“怎麼會呢?”
他伸手拈起她的髮梢在指尖揉捻,含笑望着她,“怎麼?你瞧不起我的酒量?”
嬴抱月身上的雞皮疙瘩更多了,雖然這人笑起來很好看,但他真的不適合這種滿面笑容的表情。
“既然你沒喝醉,你笑什麼?”
這人情緒今晚也太嗨了吧?
“我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淳于夜凝望着嬴抱月,語氣莫名感慨,“原來少司命林抱月是你這個樣子的人啊。”
“什麼叫像我這樣的人?”
嬴抱月瞪着他,“怎麼?你覺得少司命原本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淳于夜的眼神讓她覺得莫名有些欠揍。
這人難道是對她有妄想什麼幻滅了不成?
這人之前都是怎麼想少司命的?不對,是怎麼想她的?
“沒有沒有,”淳于夜笑個不停,但下一刻他止住笑意,凝視着身下的少女,輕聲道。
“你這樣挺好,不,你這樣很好。”
是他沒有想過的好。
嬴抱月原本正要說出口的抱怨停在嘴邊,怔怔望着他。
淳于夜不再說話,只是靜靜望着她。
全山海大陸修行者的頂點,八人神。
因爲從小被雲中君養大,對他而言八人神都是父輩都是級別的人物。事實上八人神大部分的年紀也的確足夠當他的父母。
同時對他而言,父母並不是什麼好的詞。
淳于夜眸光微沉。
在人生最初的一段記憶裡,他以爲雲中君是他的父親。
他只有那個男人可以依靠,即便那個人從來沒有給他吃飽過,即便那個人會隨意地踢打他,但他哪怕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會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向那個人追去。
他生命的最初沒有母親,他不知道尋常孩童的父母是怎麼樣的,那個男人的身邊是他唯一能夠回去的地方。
再然後,那個男人厭倦了一個人養他,將他帶到了真正的父母身邊。
誰也沒給他解釋他爲什麼就成了白狼王的兒子,他的母親也從未告訴過他,他當初爲什麼出生後會在雲中君身邊。
他到底是誰?
他的母親既然選擇生下他,又爲什麼在他出生後拋棄他,將他送到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手裡?
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次。
可他的母親每次只是沉默地望着他流淚,他曾拿着一把刀威脅母親不告訴他他就把自己的腿砍下來,然而她哭到暈厥卻咬緊牙關不肯吐露一個字。
他怕了,久而久之不再問這個問題。
再然後,他的母親帶着這個謎題就這麼永遠地離開了。
留下他獨自面對那兩個男人。
父親?
不,那只是兩個有能力殺了他的人。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白狼王時的場景,那個男人站起,就像一座黑壓壓的大山。
這座大山控制着他的母親,也壓制着他。
雲中君是他的亞父,但更是八人神。
淳于夜目光幽深。
那個男人不管對他做什麼他都無法反抗,即便他現在已經是足以碾壓大部分修行者的天階,可那種年幼時對八人神的恐懼卻還依舊烙印在他的骨子裡。
恐怕他一輩子都無法擺脫。
而當年就在他認祖歸宗不久後,大秦軍隊越過永夜長城,大秦國師大司命一口氣斬殺六名翟王,在西戎人眼裡,那個女人就是一個黑色的惡魔。
那時整個西戎部落裡都縈繞着一種恐怖的氛圍,而這種恐怖,就是八人神帶來的。
八人神在他年幼時的記憶裡,就是那種可怕又高大的存在。
淳于夜望着躺在他牀上眼神生動的女子,他實在很難將那種印象和他現在面前這名少女聯繫起來。
不知爲何,嬴抱月一直有種看起來讓人覺得非常年幼的印象。原本不知道她真實身份時還好,現在知道了,這種感覺反而讓淳于夜覺得非常新鮮。
他饒有興趣地盯着嬴抱月的臉。
“話說,你現在實際應該多大了?”
前秦公主嬴抱月只有十五歲,但他記得少司命死的時候好像是十八,也就是說這個人實際比他要年長?
“你覺得我多大了?”
嬴抱月目光不善地望着他。
她現在基本可以肯定淳于夜應該是喝醉了,至少腦子不太清醒,如果說他之前是在編故事扯謊,現在她卻實實在在在他眼中看到了興奮和興趣。
這人難道是會對年上感興趣的那種類型嗎?
淳于夜打量着她,語氣好奇,“十八、九歲?”
“哼,”嬴抱月冷哼一聲,“你再往上翻個倍還差不多,我活了三輩子了。”
“哦?”
淳于夜整個人看上去卻更興奮了,“但就算如此,年紀也不能這麼算吧?扣去人生十年懵懂,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
他眼中閃爍着極爲誇張的神采,臉再次靠近她。
“你這麼年輕就成爲八人神了?有什麼訣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