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
蜂子?
嬴抱月猛地伸手摸上後頸,卻什麼都沒有摸到,後頸處也沒有傷口和血漬。
一邊趴在酒桌上的慶格爾泰看到她的動作,眼中劃過一道暗光。
雖然什麼都沒有摸到,但嬴抱月後背汗毛根根豎起,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現在這種季節蚊蟲還沒有肆虐,就算這地方真有蜂子,她也不覺得會這麼剛好地就蜇在她的後頸處。
剛剛那一瞬的疼痛輕微得可以忽略,但過去在各種經歷中養出的直覺讓嬴抱月明白,不能忽略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身體內目前還沒有出現不適,嬴抱月不動聲色地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壺,“酒都沒了,我再去拿一些。”
“哎,別走啊,”慶格爾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醉眼朦朧地望着她,“你去哪?酒讓奴隸去取就是了。”
嬴抱月望着被他抓住的手腕,神色微變。
剛剛的那一瞬間,她居然沒能躲開慶格爾泰的手。
她還沒感覺到身體內部有什麼不舒服,可就在她尚未察覺之時,她身體和神經反應速度已經下降了。
嬴抱月心中警鈴大作。
是毒素,還是詛咒?
如果是毒素的話,悄無聲息就能讓人反應速度下降的毒……
哪怕曾經寫過毒典,嬴抱月一時間也沒有頭緒,只是她莫名想起了上輩子的記憶。
難道是神經毒素?
嬴抱月心中發冷,自然界中的毒素主要來自於動物和植物,而神經毒素就廣泛地存在於動物的毒液中,比如她曾經廣泛調查過的蛇毒。
而來自於動物的毒素比植物性的毒素更加錯綜複雜,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光不知名的蟲子就不知有多少,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物種,神農可以嘗百草,卻未必能查盡一片小草叢中的蟲子。
剛剛她後頸的疼痛像是被什麼蟲子給叮咬了一般,如果她真的是被某種不知名的物種所叮咬中了神經性毒素,那麼這事就麻煩了。
嬴抱月僵立在原地,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中的不是蛇毒一類的神經毒素,因爲蛇毒起反應的速度極快。
可她偏偏最瞭解的就是蛇毒。
除了蛇毒之外,她上輩子知道一種常見的神經毒素,叫作鈉通道受體毒素。
這種毒素多存在蜘蛛和螞蟻體內,這種毒素可以慢性發作,一般在中毒後36小時內發病,症狀一開始只是手腳麻木,說話困難,反應遲鈍,之後會開始痙攣抽搐,噁心嘔吐,再然後是頭疼、盜汗甚至失去知覺,再然後……就是死亡。
嬴抱月看向自己被慶格爾泰握住的手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隻手的手背已經開始麻木了。
“怎麼了?”
慶格爾泰察覺到了她肢體的僵硬,嘴角咧起,一把奪走嬴抱月手上的酒壺,將她往懷裡一拉。
砰的一聲,嬴抱月手中的酒壺落到了地上,灑了滿地的酒液。
她跌落在慶格爾泰懷中,但在最後一刻她用雙手抵住了男人的胸膛,倒地一滾,摔倒在一邊的地毯上。
“薩仁?”
淳于夜端着酒碗的手臂猛地繃緊,烏日娜愣愣望了他一眼,回過頭注意到了慶格爾泰那邊的動靜。
“薩仁,你怎麼了?”
烏日娜微微探出身,有些擔憂地看着嬴抱月所在的方向。
“當戶夫人看來是喝多了,”慶格爾泰歪了歪身體,滿面笑容地伸手一把將嬴抱月從地上撈起來,“都怪我剛剛給她喂酒喂太多。”
“是嗎?”
烏日娜一臉狐疑,嬴抱月的模樣的確像是醉得不輕,但她剛剛只看見嬴抱月給慶格爾泰倒酒,卻沒看見她自己在喝。
“行了,哥哥,你別鬧了,把人給我送過來。”
烏日娜皺起眉頭,淳于夜明明心中在意卻在一邊袖手旁觀,她雖被氣得不想管兄長的破事,但她到底還有底線。
讓嬴抱月陪慶格爾泰喝幾杯酒算不了什麼,可既然她已經醉了,那再往下發展就危險了。
眼看着失去神智的侍女被兄長乘人之危……這種事她還做不出來。
烏日娜長長吐出一口氣,強勢地瞪着慶格爾泰,“快把人還給我,你還不至於想動醉了酒的女人吧?”
對西戎男人而言,明搶是一種光榮,動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卻是丟臉的事。
“哈哈哈,那當然不至於,”慶格爾泰大笑起來,從懷中摸出一隻羊皮袋,他從袋子裡掏出一枚紅色的藥丸,裝模作樣地往嬴抱月口中塞去。
“喏,快把解酒藥吃了。”
嬴抱月四肢已經開始無力,但脖子卻還能動,她偏過頭去,慶格爾泰塞了空,藥丸滾落在地。
慶格爾泰目光冰冷起來,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別給你臉不要臉。”
說完他撿起藥丸繼續塞去。
淳于夜桌案下的石板出現了一絲裂縫,他靜靜地握住了劍柄,細小的電光從劍鞘上一閃而過。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推開了慶格爾泰的手。
慶格爾泰愣了愣,望着癱軟在地上目光渙散手卻還能推開他的女人。
怎麼回事?她現在應該全身都動不了了纔對。
下一刻,慶格爾泰瞳孔微微收縮。
因爲嬴抱月從地上坐了起來。
“謝謝……大沮渠關心。”
嬴抱月聲音有點低,但吐字卻還清晰,她看了慶格爾泰一眼,“不過民婦醉的不深,就不浪費您的藥了。”
說完她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坐在高臺出口處的白髮老者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閃了閃。
“閼氏,”嬴抱月向坐在上首的烏日娜行了個禮,輕聲開口,“我想出去醒個酒。”
烏日娜上下打量着她,沒發現太大異常,點了點頭,“你去吧。”
嬴抱月緩慢地轉身,慶格爾泰坐在桌案邊目光陰沉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嬴抱月經過他身邊,忽然停了下來。
“既然大沮渠這麼熱心,那這枚解酒藥,民婦就收下了。”
嬴抱月彎腰,撿起了被慶格爾泰丟在桌上的紅色藥丸。
慶格爾泰眯眼看着她,“不是不想浪費我的藥麼?”
嬴抱月笑了一下,“萬一等下酒勁未解,那民婦還用得上。”
說完她收起藥丸,腳步蹣跚地向高臺下的臺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