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
嬴抱月聞言怔住了,杜子卿住的這個地方可謂是真正的鳥不生蛋荒涼偏僻至極,怎麼會有人來巡查?
這時帳門一掀,杜子卿也走了進來,他看向她,臉色不太好看。
“第十翟王那邊偶爾會過來打獵,順便派人來檢查我羊放得如何了,”他淡淡道,“但一般一年也來不了兩次。”
自從他收留了慕容恆之後,還沒外人來過此地,卻沒想到嬴抱月剛出現不久,那邊居然正好就派人來了。
“是衝着抱月來的麼?”
慕容恆神情異常嚴峻,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劍柄。
“不太可能,”杜子卿卻保持了冷靜,“黑湖那麼大,跳進去的人基本不可能活着出來,更不可能剛好走到我這裡。”
就算有人在尋找嬴抱月的蹤跡,估計也想不起來他這個偏僻的地方。
最大的可能,還真就是運氣不好,正好趕上了第十翟王心血來潮想起他來了。
“那現在怎麼辦?”
慕容恆喉結上下動了動,“我和抱月一起躲到菜窖去吧。”
住在這裡的原本就只有杜子卿一家三口,現在平白多了他們兩個人,就算來巡查的人認不出他們的身份,估計也會造成大禍。
第十翟王和淳于夜素來不對付,就算他主動暴露身份,他也無法確認他是否真的就能保住嬴抱月。
雪原之上一脈平川,有人出逃一眼就會被發現,此時逃是沒法逃了,他們只能藏。
而此地唯一能夠藏人的地方,就只有杜子卿在外面挖的一個地窖。
“不行,”慕容恆眯了眯眼睛,“巡查的人有時會打開菜窖檢查我的收成,你們躲進去,反而搞不好弄巧成拙。”
慕容恆和嬴抱月不躲還好,編個理由也許還能搪塞過去,但如果他們躲進菜窖被人發現了,等於就坐實了他們身份可疑。
這時外面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順着風聲還能聽見有人扯着嗓門喊着“貢嘎。”
冷汗順着慕容恆的下巴流下來,杜子卿瞥了他一眼,忽然奪走了他手中的劍,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
“杜……”
慕容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杜子卿一腳踹倒在嬴抱月所坐着的地鋪上。
嬴抱月也愣住了,杜子卿將劍扔進雜物堆裡,一言不發地蹲下身,掀開她身上蓋的羊皮,一把將正想爬起來的慕容恆塞進了她的被窩。
“嗚嗚嗚……”
慕容恆整個人都僵住了,本能地就想掙扎,但杜子卿手勁極大不容他反抗,他整個人都被埋入被褥中。
下一刻杜子卿鬆開手,慕容恆正想翻身,耳邊卻傳來男人冰冷的聲音。
“不想死的話,皮子蓋過頭,好好抱着你的女人睡覺。”
“外面的事,我來解決。”
說完,外面就傳來西戎人下馬的聲音,馬靴踩着凍硬的冰面咔嚓作響,人已經走到帳門外。
杜子卿站起來,大步向帳門外走去。
慕容恆一個激靈,躺在地鋪上,掀起羊皮死死遮住她和嬴抱月的腦袋。
嬴抱月只覺眼前一黑,鼻尖傳來少年身上被火烘烤過的氣味。
她閉上雙眼,壓制住自己身上所有屬於修行者的氣息,儘量讓自己的氣息和普通人無異。
桑蘭揹着烏恩其,跟在杜子卿的身後,杜子卿剛剛掀開帳門,就瞥見一隻大手正好停在帳門上。
一個滿臉橫肉的西戎騎兵正站在帳外,望見杜子卿出來,男人放下手,臉上橫肉堆起,猛地抽了一下手中的馬鞭。
“貢嘎,你聾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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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滿頭白髮佝僂着腰的老馬奴跟在他身邊,這一鞭正好抽在此人身上,馬奴顫了顫,腰弓得更低了。
杜子卿瞥見此人的身影,瞳孔微微收縮。
他面上神情不顯,畢恭畢敬地向眼前的西戎人彎下腰去,“小人剛剛在打鐵,沒聽見大人的聲音,是小人的罪過。”
看見杜子卿居然朝自己彎了腰,西戎騎兵臉上露出一絲驚奇。
他也來了這鬼地方不少次了,但杜子卿對他向來是一種愛答不理的態度,還是第一次表現得這麼溫順。
“哼,你這人倒是識相了許多,難道是想通了,願意歸順大王了麼?”
杜子卿低着頭,眉頭皺了皺。
他擡起頭沒有正面回答,手掌向旁邊的帳篷讓了讓,“大人,那邊的帳篷裡煮了熱茶,還有馬奶酒,去喝一杯去去寒意。”
西戎騎兵收起馬鞭,目光在杜子卿臉上晃了晃,下一刻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猝不及防地掀開了杜子卿身後的帳篷。
“你剛剛在這頂帳篷裡做什麼?”
“大、大人……”
桑蘭抱着烏恩其嚇得面無血色,用自己的身體擋着帳門。
“下賤奴隸,還不滾開!”
西戎騎兵臉上劃過一抹不耐煩,擡起馬鞭就要抽下,杜子卿猛地撲過去想去奪鞭子,就在這時,騎兵身邊的馬奴忽然像是一腳踩空一般猛地摔倒在了桑蘭身前,將她頂得退後了一步。
啪的一聲!
鞭子再次抽在了馬奴身上。
烏恩其死死抱住母親的脖子,被嚇得大哭起來。
嬴抱月躲在被子裡,聽着耳邊刺耳的鞭抽聲,攥緊了慕容恆的衣襟。
“你個廢物!擋什麼事!”
西戎騎兵大怒,一腳踹開地上的馬奴,馬奴滾到帳篷一角,身體蜷成一團不斷痙攣着。
杜子卿拳頭捏緊又放開,“大人……”
西戎騎兵目光在帳篷裡一掃,一眼停在帳篷角落的地鋪上。
即便蓋得嚴實,卻依然能看見兩個凸起的人影。
“嗯?”
他眯起眼睛,向地鋪走去,“這是什麼人?”
“大人,這……”
杜子卿從後面拽住他的鎧甲,“走丟的一對‘阿詩朗’,小人前兩天放羊時撿到的。”
嬴抱月躲在被子裡聽着,在西戎語中“阿詩朗”是“私會的青年男女”意思。
換成中原話,大概就是指一對野鴛鴦。
“哦?”
果然聽見這句話,西戎騎兵眯起雙眼,目光盯着不遠處羊皮下露出的結着彩色絨線的女人的烏髮,男人臉上忽然露出猥瑣的笑意。
“走丟的一對兒?”
男人嘿嘿笑起來。
耳邊傳來腳步聲,嬴抱月躲在羊皮下屏住呼吸。
那個西戎騎兵,已經走到了她和慕容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