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
李稷猛地從半空中跌落,他將懷中人緊緊護在懷中,後背着地狠狠向後滑去。
嬴抱月幾乎聽見了後背筋骨和地面的摩擦聲,兩人的身形剛一停下,她猛地掙脫李稷的手,起身就向他後背摸去。
李稷後背的衣物已經全部磨爛,但嬴抱月卻沒有摸到溼潤之感。
沒有……流血?
“別管我,我沒事!”
李稷直起上身,將她腦袋向懷中按去,“我只要腦袋不被砍掉,就都能恢復,你不要操心!”
他用自己的身軀將嬴抱月的身體牢牢地遮住。
這種時候,她絕不能露頭。
“起來,小子。”
手握金盃的黑衣人站在山巔,凝視着滾落山崖的兩人,眯眼一笑。
“天階可不會這麼一下就摔死。”
李稷單膝跪地,背對着此人緩緩站起身。
剛剛打頭那個手握金盃的黑衣人只一劍就將他砍落,明明只有一個人,但此人的一劍卻比剛剛四名天階合力的一劍還要氣勢磅礴。
更可怕的是,李稷隱隱察覺到,此人還未盡全力。
背後傳來那個人帶着笑意的目光。那個人猶如貓戲老鼠一般,每一劍遊刃有餘,都是在試探他。
這個人,到底誰誰?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此時此刻,李稷已經不再懷疑,這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纔是這八名天階殺手中真正的領頭者。
不如說剩下的七名天階,也都畏懼着這個人。
“閣下,到底是何人?”
李稷閉了閉眼睛,一字一頓問道。
黑衣人笑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反正閣下的名號,想必在此之前也定然無人知曉,”李稷扭過頭,凝視着山峰上面容隱藏在兜帽下的男人。
有這般手段的天階修行者,就算是用化名行走修行界,恐怕也早已聲名遠播。
然而此人卻聞所未聞。
他是“不存在於世間的修行者。”
他和另外七名天階,應該都是在任何對戰記錄和文獻記載中都找不到的修行者。
既然今日大張旗鼓來殺他,證明西戎人已經準備讓這些“不存在”的修行者出現在世間。
“你說的沒錯,”黑衣人微微一笑,“我的名姓,的確無人知曉。”
“小子雖然進階時日不長,卻也是這片大陸上的天階,”李稷靜靜道,“如果註定今日要死在閣下手上,至少有資格知道殺自己的人的名姓。”
“不錯,”黑衣人額首,“天階的確有資格知道。”
天階修行者,無論是生或死,都值得尊重。
“只是,你真的算是天階麼?”男人玩味地注視着李稷的後背,“天階修行者得蒙獸神承認而生,可你有見過青龍神麼?”
李稷身形一僵,握緊了手中的巨闕劍。
他冷笑了一聲,“這麼說閣下是覺得小子能力不足,不配被稱爲天階?”
“那倒沒有,”黑衣人說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話,他微笑道,“你的能力無可指摘,不然也不用我們這麼多天階一起圍攻。”
天階修行者是一種特殊的存在。只對戰的話是可以一對一的打,但天階如果被逼入絕路,能爆發出強於平常好幾倍的實力。
故而要殺一名天階修行者,至少要兩名以上的天階互相配合。
三個天階修行者的確足夠殺了李稷,但如果李稷想要自爆拖着其他人同歸於盡,圍攻他的其他人難以全身而退。
天階修行者是極爲貴重的資源,爲了保證西戎的天階修行者不受損失,他師父才做出了一次派出八人的決定。
“那閣下憑什麼懷疑我的身份?”李稷冷笑一聲,“難道說閣下是侍奉獸神之人,知曉獸神的意志?”
臉埋在李稷懷中的嬴抱月屏住了呼吸。
西戎國師雲中君的身份相貌一直是個謎,這個黑衣人給人的壓迫感不輸於許滄海和東方儀,如果說這個人就是雲中君,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倒是擡舉我了,”黑衣人微微一笑,“我可不是神子。”
不是?
嬴抱月呼吸一窒。
“不過既然你那麼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姓。”
黑衣人話音落下,他身後另一個身材矮小的天階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大哥,你……”
“我們家族的名字早已無人知曉,”黑衣人笑笑,“告訴他又何妨呢?”
李稷心頭一緊,他果然沒有聽錯,這個人果然和另一名天階殺手是兄弟。
和這個肆無忌憚的黑衣人不同,另外那名殺手性格似是較爲謹慎。
這個黑衣人更爲瘋狂。
“小子,你記好了,”黑衣人俯視着李稷,滿面笑意地開口,“我姓烏禪。”
烏禪?
李稷一怔,他以前也去過西戎,卻未曾聽過這個姓氏。
西戎和北魏後遼一樣,複姓代表着貴族的身份,能成爲貴姓的都是大家族,不管怎麼衰落,也應當不至於淪落到只剩下兩個人程度。
也就是說,這個家族,是被滅族了?
“烏禪……”
“烏禪胥,”黑衣人抑揚頓挫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笑容滿面,“記住,這就是要殺你之人的名字。”
烏禪胥。
李稷將這個名字一個字一個字刻在心底,注視着站在山頂上的人。
“那麼烏禪閣下,爲何要殺我?”
西戎人,爲什麼要殺他?
“我們西戎人殺人難道還要理由麼?”烏禪胥一聲輕笑,“在你們中原人眼裡,我們不都是吃人的魔鬼嗎?”
“你們西戎人要殺我,有更好的時機,”李稷靜靜注視着他,“三年前,小子曾經深入西戎草原腹地,也曾得遇西戎天階,那時小子只是等階四,卻未遭毒手。”
嬴抱月一怔,李稷曾經深入過西戎?
他去西戎做什麼?
“哦?”烏禪胥眯起眼睛,“難道你去過沼湖麼?”
沼湖?
難道說是一片遍佈沼澤的湖泊?
之前跟隨太祖皇帝打出長城的時候,嬴抱月曾經遠遠看過這個地方,但未曾接近過。
“小子不清楚那裡是什麼地方,總之最終平安回來了,”李稷淡淡道。
烏禪胥目光微深。
他大概知道放過李稷的人是誰了。
“那個時候不殺你,是因爲你活着還有用,”烏禪胥笑了笑道,“現在殺你,是因爲你死了纔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