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嬴抱月笑着點頭。
李稷神情複雜地注視着她。
這麼嚴酷的環境下,大概也就只有她還能笑得出來。
“你那麼高興作什麼,”他別過頭去,“我今晚是不能動用真元的,你別指望我能給你取暖。”
今夜,他們兩個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他身爲天階,體質要強於嬴抱月,今晚只能靠身體硬抗,但這一點也只能保護他自己。
“你呆在這就可以了,”嬴抱月依舊笑得沒有一絲陰霾,“萬一我凍死了,你還能找個地方把我埋起來。”
“你都在說些什麼?”李稷面具下的眉頭都快皺得將面具頂起來。
他轉身向外走去,“我果然還是走吧,你呆在這,等幾個時辰那羣人離開後就能動用真元了。”
只要他將那羣殺手引開,嬴抱月動用真元也不會被人發現。
“等等,我開玩笑的,”嬴抱月連忙拉住他,“況且我們兩人是一起掉下來的,你確定那羣人發現這附近有其他修行者,不會過來查探?”
李稷停住腳步,在心中嘆了口氣。
這話說得也沒錯,畢竟那羣人是西戎人,萬一嬴抱月一個人遇上那羣殺手,很難想象那羣人會什麼都不做就離開。
“好了,不氣了,我會努力活下去的,”嬴抱月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去找個可以避風的地方吧,這個地方凍死了。”
“你還知道冷,”李稷重重吐了一口氣,返回冰面撿回被他丟在地上的外衫,披到了嬴抱月身上。
冰湖之外的樹木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杈,四周近乎一片荒野,荒草地上連巨石都沒有幾塊。
這麼看來冰面上的石頭應該都是從山上滾下來的。
李稷順着兩人滾下來的地方看去,那裡雖然有着山石可以隱蔽,但下面也覆蓋着冰雪。
要麼就要坐在冰雪之上,要麼就沒有巨石可避風。
他們今晚到底該怎麼辦?
“李稷,你看那邊!”
這時嬴抱月拉了拉他的衣袖,指向遠處的一片草叢,那處雖然沒有石塊可避風,但荒草長得有半人多高。
“那裡地勢比較低,坐下來的話,可以隱蔽身形,草也可以擋擋風,”嬴抱月道。
李稷看過去。
月光下,草叢被寒風吹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雖不是最理想的地方,但如今之計,也沒有更好的藏身之處了。
總之先捱過這一夜再說。
“那走吧,”李稷看了嬴抱月一眼。
兩人離開湖面,走向荒野深處的草叢。
來到嬴抱月所指的地方,李稷發現這裡的地勢的確比其他地方要低,但草叢下雖然不是冰雪,卻依舊凍得硬邦邦的。
“你站在這別動。”
李稷伸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用巨闕劍從稍遠的地方四處割來一些荒草。
就在附近割的話,從高處往下看,他們這個位置會凹下去一片,很容易被發現。
放在往常,他們一劍就能揮到大片荒草,但此時此刻爲了不暴露位置,只能東割一把西拽一把。
嬴抱月站在原地,看着李稷在不斷輾轉着地點彎腰奮力割草。
這真是很神奇的一幕,原本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的天階修行者,此時卻像是鄉間老農一般一把把用手割草。
作爲東吳鎮國之寶的巨闕劍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當作鐮刀來用。
“你笑什麼?”
李稷抱着大捧的荒草回到身邊,看見嬴抱月望着他正在笑。
“沒什麼,”嬴抱月回想起剛剛他割草時笨拙的動作,“你以前是不是沒做過農活?”
李稷雖然出身不明,可一舉一動皆有貴氣,看着就像是在世家之中被人侍奉着長大的。
但之前在雲霧森林裡看見他熟練地洗牀單的時候,嬴抱月就意識到李稷的成長環境大概和其他世家公子們都不一樣。
大概是因爲他從小就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爲,做飯摘果子搭帳篷打獵縫補……一路上嬴抱月就沒見過李稷不會做的事。
今天終於發現了一件。
“是沒做過,”李稷將割來的荒草紮成捆,墊在地上,“我只種過菜,糧食有人會從集上買回來。”
李昭將好幾個麻袋壘得比她腦袋都要高揹回來的畫面,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有人……”嬴抱月一怔,想起在幻境裡看過的畫面。
果然當初在雲霧森林裡的那個森林裡,李稷和那個姑娘一起生活得很幸福吧。
“好了,坐吧。”
李稷壘好草捆,拉着嬴抱月坐在上面,但剛坐上,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雖然他已經盡力多割了些草來,但墊在凍土之上,身下還是感覺硬邦邦的,寒氣一陣陣向上侵蝕。
“果然還是要多割些來麼?”
李稷望着嬴抱月蒼白的臉色,尋思着要不要走得更遠一些。
“可以了,”嬴抱月阻止他,“墊的太高,我們的身形就擋不住了。”
畢竟這草叢只有半人高,再高他們倆的頭可就漏出來了。
她可不想成爲躺在草堆上的靶子。
李稷也知道這個道理,他深吸一口氣,將嬴抱月肩上外衫拉得更緊了一些。
“你想躺下去麼?”
兩人都精疲力竭,能躺下自然是最好。可這地上寒意太重,坐一夜大概只是腿遭殃,可如果躺下去的話,整個後背都會受寒。
後背有着督脈和脊柱,如果受寒非同凡響。
這一夜下去,明早很可能人就爬不起來了。
嬴抱月搖頭,“我坐着就好。”
“你累的話,想躺下去也是可以的,”李稷望着她的眼睛,有些猶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嬴抱月打斷他,“就讓我睡你身上麼?”
李稷點點頭。
如果他用身體給她當褥子,大概她的後背就不會受寒。
只不過對於姑娘家,這姿勢恐怕不一定能被接受。
嬴抱月當然知道李稷意圖之單純,但不打算就這麼順水推舟,她微微揚起眼睫,“我記得剛剛在冰面上,我碰你時,有人說這舉動不像話?”
李稷心中叫苦,知道這事大概繞不過去了。
“剛剛是我不好,說了不該說的,”他深吸一口氣,“人求生之時,本就不該糾結於繁文縟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