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朗的視線移到耶律華身上之時,淳于夜的笛聲中忽然飄出一個尖銳的利音。
耶律朗原本迷茫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充滿仇恨。
“父王?”
看到父親陌生的眼神,耶律華愕然,“您不認識我了嗎?”
“畜……畜生……”
因爲中氣不足,耶律朗的聲音還在顫抖,但他斷斷續續說的話就足以讓耶律華身後的老臣們色變。
耶律朗看耶律華的眼神就像是仇人一般,陡一甦醒就管兒子叫畜生,那是不是說明君心已改?
耶律朗春秋鼎盛,如果這一次能順利活下來,未來幾十年他纔是北魏的主宰。
至於耶律華,一旦被父親厭惡,他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說不定。
耶律朗可不止耶律華一個兒子。
有老臣悄悄離開了耶律華身後的隊伍。
“父王?”
耶律華看着滿眼恨意的父親,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兒臣……”
“別這麼叫寡人!”耶律朗逐漸恢復了氣力,神經質地摳着自己的脖子,“都是你害的,都是害的……”
“給寡人跪下!”
耶律華額角青筋一跳,在臣子們的注視下,他還是被逼無奈地跪了下來。
但這還不算完,耶律朗血紅的眼睛死死盯着耶律華的臉,一個大掌就抽了過去。
雖然雙腿無力,但耶律朗這一掌居然挾風雷之勢,沒有顧忌一絲情面,衆人都聽見了呼呼掌風。
剛剛打過兒子的馮燕眼皮跳了跳,本能地就想擋到耶律華身前,但她畢竟不是修行者,速度沒有耶律朗快,反而被他用另一隻手搡開。
一直護在耶律華身邊的四名死士無人敢阻攔耶律朗,在一瞬間如鳥獸散。
耶律華直直跪在地上,感受着父親掌摑而來的風,閉上了眼睛。
淳于夜嘴角露出一絲隱秘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衆人預想中的巴掌聲並沒有傳來。
耶律華怔怔睜大眼睛,望着那個站在他身前的纖細身影。
北魏羣臣也都愕然,沒想到有人居然敢阻止北魏王。
嬴抱月站在耶律華面前,伸手握住了耶律朗揮過來的手腕。
“你……”
耶律朗目光血紅,拼命想掙開自己的手,但嬴抱月緊緊握住,因爲掙扎幅度太大,耶律朗反而差點被她從椅子上拖下來。
“大膽!”
有老臣猛地衝上去扶住耶律朗的椅子,瞪着嬴抱月鬍子都要飛起。
“你這妖女,怎敢對陛下如此無禮,還不放開!”
“快放開!”
“你們這羣死人,還不快護駕!”
其他臣子都叫嚷起來,有中年臣子更是一臉“忠心”地向嬴抱月衝過來,被嬴抱月另一隻手提劍揮出的劍氣擊飛了出去。
後面順勢想衝過來的臣子看到這一幕,前仆後繼的步伐頓時慢了一些。
不少人於將目標轉到了跪在地上的耶律華身上。
有老臣指着耶律華的鼻子,滿臉痛心疾首。
“光華君,你居然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別國妖女如此冒犯陛下?王家的孝道都到哪去了?”
孝字一字大如天。
就算父母想處死兒女,兒女都不能有絲毫怨言。
耶律華直直跪在地上,忽然猛地擡起頭。
“你們這羣人,之前陛下下令要處死我母妃時,怎麼不來找我談孝道?”
“難道母親就不是我要孝順的人了?”
嬴抱月微微側目,看到那羣滿嘴仁義道德的老臣愣在原地。
“這、這怎麼能一樣!”
緩了片刻纔有老臣才梗着脖子道,“陛下才是郡王最應孝順的人,王后不過是一介後宮女子,能爲耶律氏血脈而死是她的榮幸,郡王殿下連這點都拎不清,根本不配爲儲君!”
耶律華低頭低低笑了一聲。
剛剛一個個往他後面靠的時候,可沒人說他不配。
現在看父親甦醒厭惡了他,一個個風向就轉的那麼快。
“父王,”耶律華擡頭望着被嬴抱月握着手腕滿臉憤怒的耶律朗,輕聲道,“兒臣再問一遍,你認得出兒臣是誰嗎?”
然而耶律朗臉孔漲得通紅,翻來覆去就只有那幾句話。
“你這畜生……”
嬴抱月眸光一冷,看向一邊的李稷,李稷向她搖搖頭。
淳于夜吹完第一聲笛聲時,他就在嬴抱月的暗示下拉開了屏障,從耶律朗身邊屏蔽了從淳于夜和拓跋濤那傳來的所有聲音。
但不知爲何,淳于夜的笛聲卻無孔不入。不知是什麼秘法,居然能穿過天階修行者的屏障。
明眼人都能看出耶律朗現在的狀態不正常,李稷推測他很可能是受到了淳于夜笛聲的控制。
如果此人不是北魏王,李稷現在估計會建議一棍子打昏他,省得這人再說出些不該說的。
但哪怕是他,也不敢在北魏衆臣眼前對北魏王下手,這難免會給趙暮人和東方儀惹麻煩。
不得不說膽子最大的,還是嬴抱月。
“快放手!”
看到嬴抱月還握着耶律朗的手腕,北魏其他的臣子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其撕碎,然而嬴抱月盯着耶律朗血紅的眼睛,忽然將他往椅子下一拉。
“陛下!”
北魏衆臣發出一陣悲鳴。
不知道的以爲國就要亡了。
雙膝重重摔在地上,耶律朗瞳孔中的紅色忽然褪去了一些,嬴抱月猛地湊近他,一把攬過一邊耶律華的腦袋湊到耶律朗面前。
“耶律朗,你看這人是誰?”
耶律朗眼中血色再起,恨意濃郁至極,“淳于……”
果然。
嬴抱月眉梢微動,看向身後一衆呆若木雞的北魏臣子。
耶律朗對着耶律華叫“淳于”,證明此時他眼中看見的根本不是耶律華,而是別的人。
淳于夜的笛聲,估計是讓耶律朗產生幻覺,讓他將面前的人錯認成仇人。
如果這計劃順利,等耶律朗恢復氣力應該立刻就會下令殺了耶律華。
只是不知道這幻術該如何解除。嬴抱月盯着耶律朗的脖子,下一刻忽然看見有蛇蟲模樣的東西在耶律朗脖子下動了動。
這一幕相當可怖,這時淳于夜的笛聲再次響起。
耶律朗脖頸下起了道道條索,像是無數蛇蟲在他體內亂爬。
下一刻他喉嚨底發出低低的嘶吼,猛地擡起手向耶律華的喉嚨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