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嬴抱月退後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水流從天而降,兜頭向穆容青澆下!
嘶的一聲,不少水流被火焰蒸發,但穆容青的額發還是被全部浸溼,她手中青色長劍一震,猛地震飛所有水珠。
“你!”
她深吸一口氣,和之前對付穆七時一樣,嬴抱月居然又率先使用了水法劍!
水法劍的攻擊力並不強,但渾身溼漉漉的觸感讓人極爲煩躁,穆容青又素來喜歡穿單薄飄逸的衣衫,此時因爲衣物被浸溼,她渾身的玲瓏曲線盡顯。
察覺到周圍少年人異樣的視線,穆容青氣息有些紊亂,一把抹開溼透了的頭髮,冷冷注視着嬴抱月。
“公主殿下這劍法是否有些下作了呢?”
“下作?”嬴抱月神情平靜,水珠從她身上被浸溼的衣物上顆顆浮起在,在日光下發出炫目的光彩,和穆容青的狼狽完全不同。
“這是水法第一劍,落花流水。”
她輕聲開口。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招水法劍。”
臺下的許義山握緊腰邊斷水劍,眼神微微動容。
“落花……流水?”穆容青愣了愣。
“每個人都有落花流水的時刻,”水珠在嬴抱月身邊一顆顆聚集,匯聚成一條色彩斑斕的河流。
“在我最狼狽的時候,我師兄就用這招救了我。”
嬴抱月向穆容青伸出一隻手,一顆水珠正浮在她的手心,“你覺得這像什麼?”
穆容青正要揮劍反擊的手一頓。
水珠晶瑩,孤零零呆在嬴抱月的手心。
但在這顆水珠之中,穆容青卻看見了一個哭泣的少女。
她一個人蜷縮在大樹之下,身邊是她第一個殺的人,她望着自己滿是鮮血的手掌,大顆的淚水落入掌心。
穆容青一愣,旋即咬緊牙關。
這不是水珠,不是嬴抱月的幻術,只是她自己的心魔而已!
“明明是在交戰之中,公主殿下是不是太放鬆了一些?”穆容青深吸一口氣,猛地揮出一劍,熊熊火海瞬間將嬴抱月身邊的所有水珠吞噬!
“火法第九劍,刀山火海!”
龐大的烈焰拔地而起,彰顯着她如今蓬勃的力量。
火焰從穆容青的瞳仁前揚起,她目光冷酷。
那個因爲第一次殺人就哭泣不已的弱小的自己,她已經全都忘了。
水法第一劍?這樣基礎的劍法有什麼強大的?
她爲了變得強大,捨棄了很多東西,其中就有那個心軟天真的自己。
看着環繞在嬴抱月身邊的水珠消失無蹤,穆容青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除了一些長輩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作爲穆家最強火法者的她,最開始開蒙的時候曾經是個水法者。
穆容青握緊手中的青色長劍,此劍名喚碧水,是她當初被測出水法天賦時父親穆由送給她的禮物。
但就在九年前青龍神消失水法者無法成爲天階後,她捨棄了水法,重新修習了火法。
因爲從她成爲修行者的那一刻,她就發下了誓言,她一定要爬上最高的位置,登上屬於修行者的巔峰。
所以她不能修習一個註定無法登上巔峰的劍派。
在修習了火法之後,她發現火法遠比水法凌厲攻擊力也更大。她如夢初醒,怪不得當年最強大的女修如大司命少司命都是火法者。
原來自己一開始就走錯了路,於是她瘋狂修煉,兩年就重新回到了等階六的位置。
和火法劍比起來,水法和更弱的風法,那都是一些沒有天賦的弱者才能修習的。
一開始聽說初階大典的魁首是個女子時穆容青心中一驚,但後來得知嬴抱月只是個水法者時她頓時鬆了口氣。
因爲水法者註定無法登上巔峰。
只是穆容青怎麼都沒想到,嬴抱月居然會在中階大典中又覺醒火法劍的資質,甚至將水火融合。
但不管怎麼說,她發起這場挑戰,可不是爲了看嬴抱月這弱小的水法劍的!
“公主殿下是不是瞧不起民女?”穆容青冷笑着揮出更劇烈的劍火,“您的流火劍是一定要等您被打個半死時才願意用麼?”
她可是爲了見識見識這傳說中的流火劍才向嬴抱月挑戰的!
穆容青眼中流露出一絲狠意,既然嬴抱月拿水法劍糊弄她,那麼她就讓她看看火法和水法的差距!
熊熊烈火從她手中的碧水劍上騰起,空氣變得極爲乾燥,連一絲水汽都被驅趕出這個空間。
穆容青看着周圍空空蕩蕩沒有一絲屏障的嬴抱月,嘴角露出一絲勢在必得的微笑。
會控水術又如何?
這裡可不是在水裡!
在陸地上,火法劍纔是最強大的劍法,區區弱小的水法劍就想打敗她?這丫頭在想些什麼?
然而嬴抱月一個旋身閃過穆容青的一劍,再一次向她伸出手。
她張開手掌,手心處依舊浮着一顆水珠。
穆容青愕然看着這顆水珠,這絕不是空氣中的水珠,這難道是……
這時,一滴滴的汗水從嬴抱月的下顎滑落,聚集到她的手心。
穆容青怔怔看着這一幕
“好劍法,”嬴抱月端詳着穆容青手上的長劍誇讚道。
臺下其他穆家子弟都有些愕然地看着那名形容狼狽,卻還不慌不忙地讚美對手的少女。
嬴抱月望着站在劍火中的穆容青,“這般劍法可不好練。”
“你曾經,也流過不少汗吧?”
看着浮在嬴抱月手心的水滴,穆容青瞳孔微縮。
因爲在那裡面,她再一次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她看見了一個烈日下站在石臺中央不斷揮劍的少女,大顆的汗珠不斷從她的臉頰劃下,然而少女的兄弟們只是待在一旁的樹蔭裡乘涼,一邊大聲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即便她的劍比所有兄弟練得都要好,但擔當師長的叔父卻只會誇讚她的哥哥弟弟們,因爲只有男丁才能成爲穆家的當家人,只要有一點修行天賦就會被全家人討好。
她流再多的汗,淌再多的血,都沒有用。
甚至她的堅持,反而成爲危害着家族的一個笑話。
穆容青死死握着劍柄看着樹下那些人嘲笑的臉,眼中騰起一股戾氣。
可即便如此,從小到大她卻也並不孤獨。
穆容青定定看着嬴抱月手心的水珠,就在這時,水珠裡演武臺上汗流浹背的少女身後,走來了兩個秀麗的身影。
看到那兩個身影,穆容青忽然全身發起抖來。
她們一個爲她遞上了裝滿水的竹筒,一個擡手擦着她臉上的汗。
“別理那些臭男人,八妹的劍練得越來越好了呢,都快超過我了。”
“是啊,四姐,八姐也許是我們之中最先突破神舞境的呢!”
遞竹筒的女子身量雖小但舉止大方嫺雅,溫柔地微笑道。
“九妹你也別那麼喪氣,我們不是說好一起突破神舞境,給那羣臭小子一個教訓嘛!”
三人中身量最高的女子爽朗地笑起來,重重拍着練劍少女的肩膀。
“我們約好了。”
烈日下,三名少女的手交握在一起。
看着這一幕,穆容青的視線模糊起來。
“她們叫什麼名字?”這時嬴抱月的聲音傳來,穆容青一驚,猛地擡頭看向她。
嬴抱月注視着她的眼睛,輕聲問道。
“當年除了你之外自廢境界的兩個高階女修,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