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劍……怎麼可能?”
對戰臺下混亂成了一團,觀戰亭上的仙官們也沒好到哪去,不如說更加混亂。
“那個銘文的圖案,是紅蓮劍?”
“紅蓮劍居然在東吳?”
“那個飛出來的方向……是從臺下修行者的手裡飛出來的?誰拿着這把劍?”
剛剛石臺下一片混亂,仙官們沒能看清那把劍具體從何處而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東方儀身上。
“國師大人……知道嗎?”
許滄海的手定定握緊欄杆,看向身邊的東方儀,“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我需要解釋什麼?”東方儀的目光還停留在嬴抱月身上的流火上,微微吸了一口氣,“你應該知道,沒人能留住那把劍。”
山門四劍中,原名赤焰的紅蓮劍最爲特別。
古劍名劍大多隻會臣服於強者,但唯獨山門劍不同,就像是每個劍派年紀最長的長輩一般,願意被境界還不夠高的年輕修行者驅使,像是個循循善誘的前輩,致力於培養劍派中的年輕人。
故而劍派前輩們往往都會將山門劍傳給每個劍派中最具希望的年輕人。
水法、風法、雷法,都是如此。
然而唯獨四劍派中最人多勢衆的火法一門的山門劍不是如此。
飛朱鳥使先驅兮,駕太一之象輿。
守護火法一派的獸神朱雀神是八獸神中最爲高傲的一位,紅蓮劍由朱雀神的火焰所煉,和朱雀神一般驕傲,本身極具神性,會自行擇主,只會聽從它認同的主人驅使。
但朱雀神選擇主人的標準並不是單論境界,也願意接受年輕人,因此它也被選爲了山門劍。
只是紅蓮劍不願意,就算老劍主想把它贈與哪位後輩,它至多願意噹噹護衛,卻不會認此人爲主,紅蓮劍至此也被稱爲留不住的劍。
當年少司命的劍和大司命的劍都遺失了,全修行界的人都在尋找太阿劍,卻沒人去尋紅蓮劍。
因爲衆人都知道,這把劍就算找到了也沒用。
東方儀也是這麼認爲的。
但誰都沒有想到,這把遺失已久的劍,居然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
先是嬴抱月身上泛起奇異的火焰,再是這把劍轟然出世。
再然後,那個少女伸出了手。
“不……不會吧?”
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顫抖着出聲。
但那件衆人意想不到的事,就這樣發生了。
鮮紅的長劍穿透大陣,直直落入臺上少女手中。
看着這一幕,衆人猶如晴天霹靂。
“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嬴抱月骨子裡還是個水法者,斷水劍還握在她的另一隻手上,而火法山門劍卻在狂風之中準確地落入她手中。
“同時能使用水法山門劍和火法山門劍的人?”
臺下各劍派修行者看着這一幕已經近乎癲狂。
趙光也已經說不出話來。
不如說在身邊衆人叫破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李稷託給他帶着的這把劍居然就是火法一系中最出名的紅蓮劍!
可是這不是少司命的劍嗎?
爲什麼李稷會有這把劍?
他知道這件事嗎?
應該……不知道吧?
從身邊人的喃喃自語裡,趙光得知衆人是靠劍身上的銘圖認出的這把劍,但之前這把劍又是生鏽又是纏滿布條的,他就不信單看外表李稷能看出來它的身份。
可這把劍……趙光記得是李稷的“姐姐”留給他的。
現在這把劍卻落入李稷正在對戰的對手之手。
李稷他,還好嗎?
趙光心頭一緊,看着臺上如同腳步生根立在臺上的李稷,忽然難過起來。
這一刻他忽然痛恨起李稷臉上的面具,讓他看不清李稷的表情。
趙光死死盯着臺上,比起李稷和臺下混亂的衆人,接住劍的嬴抱月神情卻非常平靜。
明明剛剛被火法山門劍認爲劍主,但那個少女卻像是握住了一個老朋友一般,握住那把劍之時,她身上的流火也瞬間燃燒到了那把劍上,整個人宛如和劍化爲了一體。
臺下的確很紛亂,但嬴抱月此時卻心如止水。
握住溫暖的劍柄,她只是輕輕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對這把劍說了一聲“歡迎回來。”
她能有這樣的平靜,是因爲雖沒有具體的記憶,她卻不可思議地記得和這把劍分開的時候,她心中並沒有痛苦。
當年她應該是無怨無悔送出這把劍的,這把劍也接受了她的決定。
這把劍不是被人奪走的。
但現在它會回來,在這個時候幫她一把,她真的很高興。
“睡了很久嗎?”嬴抱月輕輕振動手中的劍身,流淌的火焰從長劍上淬過,煥發出璀璨的劍光。
她之前在哪都沒感受到這把劍的氣息,估計是陷入了沉睡,這把劍飛起來的太突然,她只記得是從泥裡飛出來的。
但現在不是追究它從何而來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劍不是用來拿着玩的。
嬴抱月看向像是被定住一般的男人,揮出了手中的劍。
衆人還在混亂和猜測,怎麼都沒想到剛剛從地上爬起的嬴抱月動手的速度會那麼快,使用這把劍的姿勢會那麼駕輕就熟。
李稷看着像是呆在了臺上,但下一刻衆人發現他的反應速度比嬴抱月更快!
伴隨着一聲切金碎玉的碰撞聲,流淌的火焰四濺,臺上響起劍風的厲嘯,兩人同時退後一步!
姬嘉樹這時才發現李稷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塑造起了領域。
面對起揮動紅蓮劍的嬴抱月,李稷手上的巨闕劍也煥發出了迄今爲止最明亮的劍光,如高山白雪,如明鏡高懸,那份劍光中甚至能看到一股屬於宗師的雍容。
雙劍相撞,星辰彷彿都在燃燒。
“認主了嗎?”
李稷注視着退後一步的嬴抱月手中的劍,輕聲開口。
金針封穴之後他原本開始恢復的記憶就重新變得模糊,但他耳邊依稀響起那個溫柔的聲音。
“這把劍我留給你,它大概可以守護你十年的時間,等你長大了,你也許就不需要這把劍了。”
“到時候它如果想要認新的主人,就放它去吧。”
李稷知道他需要變強,他也一直這麼做了,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早。
但眼前這個女子,的確當得起這把劍。
因爲她已經將他拉到了和她同樣的位置。
他已經不認識她使出的劍招了。
這是隻屬於她的,不屬於火法劍也不屬於水法劍的劍招。
接下來的戰鬥,對於他也好她也好,都是未知。
“讓我們結束這一切吧,”李稷靜靜注視着這一幕,改變了拿劍的方式。
“這是……”看着反手執劍的李稷,趙光瞳孔微縮。
這是他只在李稷孤身一人練劍時見過的招數。
空氣一瞬間寂靜了下來。
嬴抱月看向流淌在劍尖,明白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她將斷水劍插入地面,握緊了紅蓮劍。
“我應該,還沒讓你見過我的舞吧,”嬴抱月笑了笑,姬嘉樹心頭狂跳。
神舞境之所以被稱之爲神舞境,就是因爲到達極致時,每個修行者都會有自己的舞。
因爲難度過高,很少有人見過,但季大見過,他站在臺下,睜大眼睛。
殺戮之舞,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