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個突兀地出現在石臺上的男人,所有修行者都震驚地失去了言語。
因爲誰都沒有察覺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
能如此輕鬆擋下北魏國師的一擊的修行者至少是天階,而天階修行者威壓深重,無論走到哪都是人羣中的焦點,然而此時這個戴着斗笠的男人卻如同鬼魅一般,悄然出現。
不,說是出現並不準確,準確的說是浮現。
天階修行者移動速度雖快,但也不至於毫無痕跡,可是誰都沒看見這個人是如何移動到石臺上的。他就想是淹沒在水裡的浮萍,悄然從空氣中浮現,隨後一伸手,就擋住了許滄海的雷霆一擊。
“他什麼時候上去的?”
“這移動速度也太快了吧!”
桂花樹的少年們也難掩驚愕,趙光睜圓了眼睛,許滄海是雷法者,他在出手前這個人的身影還未出現,如果是從別的地方移動上去的,難道說這個男人的速度比玄武神子的雷法還要快嗎?
然而這時李稷忽然靜靜開口。
“他不是剛剛上去的,他一直都在。”
桂花樹下沉寂了一瞬,連姬嘉樹都難掩愕然。
因爲他在一瞬間就明白了李稷的意思。
這個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天階修行者在許滄海出手前就已經在臺上了,可是包括許滄海在內,無人察覺到他的氣息。
“這……”趙光嚥了口唾沫,“這怎麼可能……他怎麼做到的?光是隱蔽氣息能做到這般程度麼?”
“不光是收斂氣息,”李稷深吸一口氣,“過於強大的存在,也會讓人察覺不到。”
這個男人的氣息直到剛剛還和大陣融爲一體,連他也是在他現身後才察覺。
何等可怕的實力。
而不等衆人思索此人如何出現的,一聲劍鞘的輕響已經打斷所有人的思緒。
許滄海,拔劍出鞘。
臺下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因爲許滄海大部分的攻擊擡起一隻手就能做到,極少拔劍。
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身份不明的男子,北魏國師居然……拔劍了?
“你爲什麼在這裡?”
許滄海手中的長劍模樣平平無奇,但在拔劍的一瞬間就環繞着密密麻麻的雷霆,只是看上一眼就讓人心生悚然。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來人的眼睛藏在斗笠下,佈滿青筋的大手微微一振,逐日劍劍身發出一聲長吟,就像是在歡叫一般,燃起熊熊烈焰。
而這劍火的規模比在孟詩手上時居然高上整整三倍。
“這個人……到底是誰?”
看着面對劍拔弩張的北魏國師依然輕鬆自如的男人,趙光的下巴差點掉下來,“難道是八人神?”
除了八人神外,他實在想不到還有哪位修行者敢正面挑戰神子。
八人神中只有山鬼容貌成謎,其他人趙光都認識,他喃喃開口,“難道山鬼大人下山了?”
“看清楚,他是個火法者,”李稷沉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纔是孟施那把劍真正的劍主。”
姬嘉樹聞言點頭,他定定注視着來人手上的長劍,吐出一口氣。
“既然他說孟施是他的徒弟,那他應該就是那位北魏劍聖吧。”
這時臺下不少聽過傳言的修行者也都嚷出了此人的名號。
“不會吧?這就是那位北魏劍聖?”
“之前說北魏繼子是北魏劍聖的徒弟,我還以爲是那窮繼子給自己臉上貼金編出來的假話呢!”
“原來是真的?劍聖大人居然下山了?”
“可這北魏繼子是女人啊,難道劍聖大人早就知道她是女人?”
臺下亂成了一鍋粥,但臺上的一聲巨響泯滅了所有聲音。
就在戴着斗笠的男人手上的劍燃起劍火的瞬間,許滄海揮出了第二擊和他的第一劍。
和之前的第一擊完全不同,如天雷一般的巨大閃電在正午時分都明亮異常,咔嚓一聲,巨雷劈下,臺下境界低的修行者在那道白光中都恐懼地閉上眼睛。
轟的一聲,炸雷擊打在燃燒的長劍上,極爲可怕的威壓瞬間擊碎了周圍的大陣,觀戰亭外的東方儀瞬間色變,立刻釋放出全身真元才擋住那可怕的劍風。
但即便如此離石臺最近的民衆和修行者們也被狂風吹倒,心神震顫。
“抱月!”
姬嘉樹拔劍入地,迎風擡頭,發現莫華護着孟詩和嬴抱月倒在臺角,三人看上去毫髮無損。
因爲他們三人此時都站在那個男人的背後。
狂風緩緩落下,露出站在臺中心執劍相對的兩個男人。
斗笠隨風飛去,露出執劍的男人消瘦的臉龐。
他臉頰深深地凹下去,鬍子拉碴,卻有一雙極爲烏黑的眼睛,深邃如斯,讓人想起漫漫長夜。
衆人瞪大眼睛,才發現這名男子比他們想象的要年輕。
此人剛剛和北魏國師許滄海已經對了一劍。
許滄海當年是遠近聞名的少年天才,此人能和許滄海叫板,之前大部分人都猜測這人至少已經五十歲,是隱世世家培養出的不爲人知的宗師,但雖然現在看來這人居然像是隻有四十歲左右。
而他,接住了許滄海的一劍。
北魏劍聖這個名號雖然從幾年前在北魏就家喻戶曉,但因爲劍聖從不下山,這個名號一直是個傳說中的存在,不少人都懷疑是否真有其人。
可今天這人不但真的出現在了南楚,還居然接住了北魏國師的一劍。
他的實力居然比傳言中更爲可怕。
“他到底是誰?”
臺下民衆驚恐之餘喘着氣開口。
“是哪個世家養出的修行者?”
培養一名高階修行者耗費極巨,連許滄海當年也要通過入贅獲得修行資源,看到這位陌生的修行者,衆人第一反應就是某個隱世世家藏起的修行者。
只是……看着這個衣衫襤褸如同乞丐的男人,衆人又一言難盡。
怎麼會有一個天階修行者把自己弄成這樣?
“你……”
嬴抱月從孟詩保護她的手臂下起身,怔怔注視着擋在他們之前的瘦削人影。
這個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人影對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可是就在剛剛的那一劍裡,她卻察覺到熟悉的東西。
她所熟悉的,只屬於她師父的氣息。
“你這個劍法,是從哪學來的?”
嬴抱月聲音有些顫抖,那個瘦削的背影肩膀顫了顫,卻沒有回頭。
“還要打麼?”男人握緊手中劍,注視着許滄海淡淡道,“我打不贏你,但你也達不倒我。”
“有我在,你別想把我徒弟帶走。”
許滄海的眸子變得墨黑,身上的氣息讓人膽寒,握緊了手中長劍。
“爲什麼?”
嬴抱月看到他這模樣正要警惕,卻聽見許滄海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那個人死的時候,你像個喪家之犬連頭的不敢露,偏偏現在這個時候下山了?!”
聽到這句話,嬴抱月僵住了。
“爲什麼?”
許滄海劍指清瘦的男人喝道。
“爲什麼你現在要出來?”
“林挽弓!”
林挽弓。
嬴抱月怔怔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人消瘦的背影,眼前現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坐在酒桌前拿着酒杯滿不在乎地笑道。
“如果你們死了,我就找個酒樓大醉一場,把你們都忘了。”
可是爲什麼,你沒有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