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真是謝謝了。”
第一聲開始的鐘聲已經敲響,聽完規則的修行者門紛紛走向六個摔跤場邊抽籤的籤筒,在行走的人羣中,姬嘉樹對從身後走來的莫華如此道謝道。
莫華停住腳步,斜睨他一眼,“你謝錯人了吧?”
“你之後幫我轉達不就行了,”姬嘉樹看着前方並肩而行的嬴抱月和孟施道。
“你是該謝謝她,”莫華凝視着前方不知在說些什麼的兩位少女,“她之前可是連許冰清欺負她妹妹都沒有出頭。”
不過這也跟孟歌的警告有關,莫華就曾聽見這兩位“兄妹”的爭吵,孟歌表示如果孟施爲她的些許小事去得罪北魏聖女的話,她就和孟施斷絕兄妹關係。
“是嗎?”姬嘉樹有些驚訝,但以孟施身份地位,在孟施成爲神舞境之前,許冰清的確能夠輕而易舉地碾死這對姐妹。
但神舞境及其以上境界的修行者會被王室視作國家資源,即便是貴族都不可以輕易打殺。
升上等階五後修行者挺直腰桿是正常的,只是看着前方走在嬴抱月身邊的女扮男裝的少女,姬嘉樹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她以前在南楚的確很少和許冰清起衝突,”姬嘉樹輕聲道,“但到了東吳後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不是到了東吳後,”莫華一直在孟施身邊,他比誰都清楚孟施的變化。
“你們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倔強。”莫華靜靜道。
甚至倔強到冰冷。
這個名喚孟詩的少女,對待自己一直有一種冰冷的殘酷。
但這一切在南楚參加初階大典之時還是內斂的,孟詩對待許冰清的跋扈一直是疏離而冷漠的。
許冰清對她本人的敵意和刁難,就如孟詩之前所說,她一直不以爲意冷漠以對,從未反抗。
她骨子裡是冷漠的,在來到南楚見到那個前秦女子之前,莫華從沒發現孟詩對孟歌以外的人產生過興趣。
簡直冷淡厭世得不像個火法者,只是憑着心中的一股執念修習着火法劍。
她女扮男裝的身份也容不得她和任何人取得親密的關係,她提防着除了孟歌之外的所有人,連他也不敢踏入太多。
但在南楚遇見那位姓嬴的公主之後,莫華髮現這位隱藏了太多冷漠的北魏少女發生了改變。
如同冰山一點點融化一般,她的臉上多了表情。
但真正發生鉅變,卻是嬴抱月在東吳重新遇見她之前。
“真正發生改變是在半個多月之前,”莫華注視着前方的人影定定道,“在她進階等階五之後。”
他不知道她進階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孟詩破境沒讓熱河人護法,他只能待在外圍提心吊膽,但好在最終沒發生什麼意外她順利破境。
但破境後的孟施的行事風格卻發生了改變。
成爲等階五的確是擁有了更多的資本,但以孟詩內斂謹慎的性子,莫華不覺得能給她帶來這麼大的改變。
“具體是什麼改變?”姬嘉樹問道。
“她變得……無畏了很多。”莫華皺緊眉頭,斟酌着措辭道。
無論是在城門處救下嬴抱月和許冰清對抗,還是發對北寒閣在中階大典中的一些做法,亦或是剛剛當場懲治那些長舌漢子,都比以前激進很多。
“這……”姬嘉樹愣了愣,看向前方的兩名少女,“這說法乍一聽,倒像是受到了抱月的傳染。”
畢竟他從沒見過比嬴抱月還大膽的女子,無畏簡直是她的特色。
“你說得挺對,但這樣我才擔心,”莫華看了姬嘉樹一眼,“說實話,你不覺得你那位未婚妻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嗎?”
“你什麼意思?”這下皺緊眉頭的變成姬嘉樹,看莫華的眼神有些不善,“你不要以爲是你,這麼說她我就會不生氣。”
“你別誤會,”莫華無奈擡起手,“我就是打個比方,沒有惡意。”
“是嗎?”姬嘉樹疑道。
“你也變得不對勁了,”莫華無奈道,“你看她也太重了吧。”
他是在南楚就早早察覺到了姬嘉樹的心意,但沒想到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
“這點你有資格說我嗎?”姬嘉樹白他一眼,“你剛剛那話到底什麼意思?”
“我從第一眼在南楚見到她,就有一種錯覺,”莫華凝視着前方嬴抱月的背景,輕聲開口,“她總有一種下一刻就會燃燒殆盡的感覺。”
姬嘉樹瞳孔微縮,心頭一緊,“你,這到底……”
“你別慌,你知道我感覺不做準的,”莫華瞥了不遠處的李稷一眼,聳聳肩,“我境界可沒昭華那麼高,眼光也沒他那麼毒。”
他只是有一種錯覺,那位前秦公主好像活得太急了一些。她好像想要在短暫的時間裡把什麼都幹完,且沒有失敗的機會和時間。
但這種錯覺彷彿在暗示着什麼不祥之事,在沒確切依據前,莫華覺得還是別告訴姬嘉樹的好。
“你既然這麼會產生錯覺,就發現不了孟施的問題?”姬嘉樹瞥了一眼莫華道。
“我的確不明白,”莫華凝視着前方的孟施,也許是因爲他害怕明白。
如今的孟施總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感覺。
她勇往直前,他站在她身後,卻有些恐懼。
恐慌她不知何時,彷彿會消失在他面前。
……
……
就在後面的少年們議論之時,前面的嬴抱月和孟施也在交談。
“剛剛謝謝你。”嬴抱月瞄準了第四號籤筒,一邊走一邊向孟施道謝。
“沒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孟施笑了笑道。
“你這已經救了我兩次了,可不能都說是舉手之勞了,”嬴抱月笑了笑道,“別和某人學。”
“某人?”孟施愣了愣,“誰啊?”
“一個每次救我都會說順便的人,”嬴抱月聳聳肩膀,但下一刻她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
“不提別人的事了,”她伸手抓住了孟施的手臂,“你屢次出手相助我的確很感謝,只是你是怎麼回事?”
孟施眸光微頓,淡淡開口,“什麼怎麼回事?我出手反抗就那麼稀奇嗎?”
“不稀奇,只要你有這個覺悟,”嬴抱月定定凝視着她,忽然拉開一個屏障,隔絕了兩人的交談的聲音。
“但我認識的北魏繼子孟施,施加的那個施,他不是這種類型的修行者。”
他就算想幫她也會採取比較迂迴的方式,不會如此乾脆直接。
當然嬴抱月從不覺得那樣是膽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孟施揹負着女扮男裝的秘密,揹負着照顧妹妹的重擔,自然行事有所顧忌,凡事低調爲主。
一般有這種負擔的人只有快要死的時候纔會快意恩仇,正所謂光腳的纔不怕穿鞋的。
可怕的是現在的孟施就給她這樣的感覺。
“到底發生什麼了?”嬴抱月看着孟施輕聲問道。
孟施靜靜看了身邊的少女一眼,忽然開口問道,“殿下,你見過曇花嗎?”
“見過,”嬴抱月怔了怔,“打湯很好喝。”
孟施聽完也怔了,下一刻忽然彎腰笑起來,“也就是隻有你第一反應是這個了,看來什麼事和你只能直接說。”
“到底怎麼了?”嬴抱月定定看着她。
孟施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看着嬴抱月正色道。
“殿下,我來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