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心疼又是憤懣,細數着他身上的傷口,眉頭糾起:“昨天……他們死了麼?”
花成錦嘿嘿一笑:“他們捅我幾劍,怎麼也不能便宜他們那?昨天我可是差點死在他們手裡啊,最最重要的是他們竟然還傷了我最愛的娘子,當然該殺!是吧,娘子?”
他早就看透了我,仇以千倍報,看他說得這般輕描淡寫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又想起他還是碧水樓的神秘老闆,想來也絕不是個心善之輩,我攤手,怎麼說呢,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吧!
難道什麼不知道就要了他們的命麼?我眼前又閃過那女子使得長劍,怎麼看怎麼面熟:“查出到底誰是幕後主使者了嗎?”
他聳肩:“娘子,他們可都是衝着你來的啊!”
我想了會兒,謹慎的做出判斷:“難道是青鸞?”
他不語,耐心等我的下文。
“那女人的劍我看着十分眼熟,跟青鸞的劍很相像。如果我沒記錯,青鸞用的是把銀劍……再者,除去青鸞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對我下此狠手……我做絕的事情很少,除非有人真的惹毛了我,一個是青鸞,一個是孫承業……”
“孫承業這輩子也不會想到他被綁架我竟然是主使者之一……那個柔弱完美的付靜雅永遠活在他的心中……”說到這兒,花成錦竟然狠狠地捏了我一下,我瞪他,這男人吃起醋來也好沒風度呢。
他迅速的轉移我的視線,道:“娘子分析得極是。在娘子的調唆下,不,是□□將軍的調唆下,陳王爺不顧阻攔強行納了青鸞,並且爲了防止她逃跑廢了她的武功……這簡直比讓她死還讓她難過……娘子做得很好,事事都想到了……只是,手腳擺脫的還不是很乾淨,讓人順藤摸瓜給找到了……”
我捅捅他的腰眼:“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花成錦做俏皮裝眨了眨眼:“在你進來之前……”
真的是青鸞?我以爲只要在陳王爺府這個女人就能安分守己,最起碼僅爭寵一項就夠她忙乎的了,忙想到她還挺悠閒,我實在不想再和這個女人打交道:“那昨天那幫人是青鸞的……親人?”那麼囂張跋扈,怎麼看也不是手下……昨天那女人厭惡不屑的眼神還經常浮現在我的腦海裡,讓我剛剛平息下來的胃又是一陣翻滾……
“起碼我知道昨天那個處處針對你的女人是青鸞的姐姐……”
果然,那個女人還叫那個無恥猥瑣的男人爲大哥……我低頭坐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你覺得就這麼算了麼?”
“嗯?”花成錦作勢要偎上來,被我制止。大白天的,影響不好。“你覺得我們不計較,他們家就不計較了麼?他們是要殺你,卻反被我殺……嘖嘖……那我以前對青鸞的千般忍耐不成了白工?想想還是賠本了……”花成錦完全暴露了他的奸商本質,無視我的制止直接靠了過來,手環在我的腰上。
我不敢太過掙扎,怕又牽動了他的傷口,嘆氣道:“你要出手滅了他們滿門?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吧?”頓了頓,恍然道:“不如你放出兩個大消息,留下幾個小消息……他們家樹大招風,借刀殺人這招,不錯!”
花成錦讚許的看着我:“聰明!不愧是我的娘子,有勇有謀!這世上除了你,沒人能做我花成錦的娘子……可惜當初你還不稀罕……”
我瞪他,他立刻住口,改爲傻笑。忽然在我腰帶中摸出一個紙包,伸到我面前,疑惑道:“這是什麼?”
我也不隱瞞:“你師姐衛風明給我配的藥物,我現在不抹到身上了,可灑到人身上也是會痛不欲生的,你以前也嘗過這個的苦頭的……”昨晚吃的暗虧讓我終生難忘,明明已經佔據了上風向的有利位置,卻連個防身的物件也沒有……不然我也不會傷這麼重,花成錦也不會受傷……
花成錦把我緊緊摟住,手中的紙包拋在地上。“你!”我皺眉:“小心你的傷!”
花成錦無賴道:“我就是不讓你用那女人配的藥!你最好少提她,也不要跟那個瘋女人來往!她會配藥難道我不會?就你這點小藥,還不夠看!假如昨天你灑了這些藥粉,反而會死得更快!這些小東西不會要了人的命,反而更容易激怒他們!要配藥,就要配出我那種既能讓人痛苦又能讓人死得難看的藥!”
一提衛風明他就激動,他跟這個師姐看來真的是積怨已深。他說讓他不出定州城的餿主意就是他這個瘋瘋癲癲的師姐出的,她學到了師傅的精髓,只讓他學了輕功和醫學,最最可惡的是她竟然把男人當做玩物!一有空就往小倌館裡鑽!還曾經調戲過他!他警告我,絕對不能和那個瘋女人走得太近!
我一撇嘴,一伸手:“你厲害,那你把你昨天置人於死地的那種藥粉給我啊……”
花成錦二話不說還真把一包藥粉交到我手裡。我歪頭看了半天,忽然想起昨天他好像拿出一塊白色的像是白玉一樣的東西:“你昨天手裡拿的那個白色的,是塊玉?”
他點頭道:“是天山上的寒玉,極爲難得,整個中原大抵出不去三塊,另外兩塊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在皇室裡。我這塊還是師傅留下的。這寒玉,是劇毒的東西,曾有一次,我被人逼得走投無路,迫不得已用了寒玉,只是輕輕擦過了他的眼睛就讓他的眼睛曝盲了……”
我大驚失色:“你怎敢徒手抓着這東西?”隨即又覺自己這問題問得太傻了些,寒玉既然爲他所有,他就定有剋制之法。
果然他呵呵一笑:“娘子莫驚,寒玉伴我多年,我自然知道它的毒性的。”
我內傷不輕,說了半天話漸感體力不支。他扶着我半躺下,細心的拿過桌上的杯子餵我喝水。我略帶疲憊的閉了閉眼:“等我們傷好後就回定州?”
花成錦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瞪着眼臉憋得通紅:“娘子,好不容易能出來,你以爲我還會輕易回去麼?”
好像闖禍了,我咬着脣問:“那定州城的花大夫怎麼辦?還有那麼多人等你看病呢。”
花成錦聳肩:“花大夫,病了唄!這個藉口永遠好使,至於那些個病人,關我什麼事?”
我終於知道了,他這個人,僞善。不過,我更喜歡了。
----------------------------上元節---------------------------------------------
我伸手:“拿來。”
他一頭霧水:“什麼?”
我瞪眼,還能有什麼?“你把你碧水樓坑我的錢還來。”
“什麼你碧水樓?”他佯裝強硬,可面上還有一絲心虛:“我的就是你的,我的人都是你的,更何況碧水樓?別說你那些錢,碧水樓所有的錢都是你的。”
我白他一眼:“誰要你的碧水樓?我只要我的錢!還來!”
他搖頭大嘆女人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我揪住他的衣襟,磨牙霍霍:“除了我,你還琢磨過哪個女人的心思?”
他頭搖的像撥浪鼓,就差指天發誓:“絕對沒有。”
我鄭重補充:“被你坑的那些錢都是我從孫家存的私房錢……”看他臉變黑了,立即解釋:“那都是我靠智慧所得的,絕對是我辛勤勞動的結果……”
解釋被人無視,他淡淡撇我一眼:“我也是你靠智慧所得的,我的錢都是你的錢,不用不好意思。”
這個人出了定州城完全暴露了他的本性,花成錦的厚臉皮的無賴性格完全派上了用場。不過,能死裡逃生再看到他,我確有了一種再世爲人的感慨……
不得不說,男人和女人的差別真的很大,在我還扶牆走的時候,花成錦已經可以下地歡快的蹦躂了。我付了十兩銀子給那個藥鋪救我們的漢子,他也沒有推辭。雖然對他那個見死不救的徒弟略有微詞,但人家除夕夜不願沾染晦氣也是人之常情……我又取了二十兩給了車伕,車伕憨厚一笑說,姑娘,車錢不用那麼多。我說這是答謝你救命之恩的錢。車伕更是不收,他說,我答應你把你送到雍州就是送到雍州,什麼救命之恩我不知道。
還是花成錦出來打了圓場,讓車伕先把錢手下,說這是車錢,提前支付的,我們要去的下一個地兒希望還是由他駕車。
車伕掂着二十兩銀子,絲毫不見開心,他說,那這錢也太多了點。
花成錦拍拍他的肩膀說,若是我們去的地方很遠呢?
車伕猶豫半晌才收下了錢。
花成錦衝我擠擠眼:“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個老實的車伕?”
我心中沾沾自喜,面上卻滴水不漏:“你以爲我是你啊,看人都沒個準頭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他張張嘴似乎要辯駁什麼,但還是垂下了頭。
轉眼就是上元節,上元節裡真熱鬧,白日裡的大集,還有專門的花車撒花,接到的來年會鴻運當頭!整個雍州城似乎都沸騰起來了,不論男女老少都穿上新衣,手上拿個小籃子,趕集的趕集,接花的接花。我本也是想上街湊熱鬧的,不想我和花成錦身上都有傷,實不堪在人羣中擠來擠去,就只能乾巴巴的從客棧的窗戶裡往下望,過過眼癮。
花成錦道:“等晚上我們去猜燈謎如何?”
我一聽晚上就能出門,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他補充道:“只能站在外圍看看,不能擠到人羣裡去。”
我滿口答應了,眼睛裡是下面黑壓壓的熱鬧人羣,歡騰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我憋悶的情緒也隨之水漲船高,恨不得立時下去拿個小籃子去接今年的吉祥花。
花成錦把臉湊過來,壞笑道:“還不獎勵一下?”
我一愣,旋即也壞笑着照他臉上拍了一下,用的力氣不大卻是蠻響。花成錦摸着臉一臉委屈的看着我,我視而不見,讓你再裝!
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等到天擦黑,我穿上了漂亮衣服,又美美的打扮了一通,拉着花成錦就往外走。
花成錦拉住我:“你要想出去看花燈還是早了些,最起碼也要吃了晚飯吧。”
我一聽,拉長了臉,可也知他的話有理,這個時候還是早了些。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皺眉,語氣有些酸:“你嫌我們麻煩還不夠多麼?穿成這樣,別人是看燈呢還是看你?”
“那怎麼樣?”說實話,我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歡喜的,這男人在定州城裡一板一眼,雖然婚後稍稍暴露一些性情卻藏得很好,現下他竟然也有了這吃醋的情緒,不枉我在定州城給他擋了那麼多爛桃花啊……
花成錦在包袱裡翻翻找找,終於找出一件妃色夾襖,月白色襦裙,我撇撇嘴,還算能看。我還真怕他給我找出一件最爛的粗布衫,那我跟着他出去豈不像是個跟在他身邊的老媽子?
洗去了臉上的妝容,穿上舊衣,頭髮清爽的綰起,看着花成錦也不張揚的穿了件淡青色的長袍,滿意的點了點頭。忽然他拉住我給我披上了一件黑色披風,我的臉立馬也變得像披風一樣黑……這傢伙,早有預謀的!
花成錦一臉無辜,他說,你內傷外傷都未愈,實在經不起風寒了。他理直氣壯,振振有詞,我腦門子發疼,鬥不過這個人精!
漆黑的披風裹着身體,我跟着花成錦這廝出了門。外面炮竹的火藥味瀰漫,冷風吹過,我和他手牽着手,相視一笑,有他在身邊,一點也不冷。
走了沒多長時間,雖然我精神還好,身子卻有些疲了,這就相當於眼前放着一桌美味大餐,無奈胃只有那麼一點點……這身的病痛大大損耗了我的精力,花成錦笑着問我說,累了?
我無奈的點頭,感覺很是掃興,堅持猜完最後一個燈謎。最後這個燈謎是隨機的,猜對還送一盞魚燈,我一高興就拉着花成錦使勁往裡擠,聽着他不住的囑咐慢點慢點,終於擠到了最前面。
交上了十個銅板,我對他一吐舌頭,猜個燈謎真貴。賣燈人遞給我們一盞魚燈,上書:故鄉,打一藥名。我志得意滿的衝他一笑,真是歪打正着,我們這兒由他這個大夫在呢,還怕這個不成?
花成錦淡然一笑,在人前他總是裝得跟定州城的花成雲一樣,估計是裝了十幾年了早就裝習慣了……他說,這回我不管,你自己猜。
我被噎在那裡,提着那盞魚燈左看右看,不一會兒急出一腦門子的汗,心裡埋怨這個傢伙關鍵時刻掉鏈子,腦中不斷回想那次翻他的賬本看到的幾味中藥名字,那是我唯一知道的幾種藥名了……都有什麼來着?好像是有何首烏,玄蔘,黃芪,生地……
生地?我回味着,小心翼翼的試探:“生地?”花成錦笑容全開,我興高采烈的找賣燈人說謎底去了。
提着魚燈走在街頭,孩子們笑鬧着從我們身邊跑過,遠處的燈火閃耀,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我對花成錦道:“我想回嘉州。”
“嗯?”花成錦沒反應過來。
“我想,相公待我這麼好,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在外面吧。嘉州城還有我父母健在,我們該回家見父母了。”其實我是掛念小秋和羅青青了。
花成錦緊緊握住我的手,聲音有些激動:“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