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嬈回到半月小築時,已是深夜。
言韞將她送到門口,一直等她入府後,才轉身上了馬車,對外吩咐道:“回言府。”
他說的是言府,而不是王府,趕車的影衛微怔了下,調轉方向,朝着言家老宅而去。
素嬈入府後,府中燈火通明。
顯然有人還在等着。
到了正廳,便瞧見阿福迎了上來,“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要不是竹宴公子說您安危無虞,奴都要去官府報案了。”
“哪兒用的着這麼緊張。”
素嬈隨手摘了面具,失笑道:“讓你們擔心了,下去歇着吧。”
趙阿福掃了眼她發間的芍藥花,眸光微閃,再想到門房來傳話時說送小主子回來的是言世子,當下明白了什麼。
按下滿心的歡喜和激動,強自鎮定道:“奴告退。”
阿福還沒走遠,一道身影就奔了出來,“姐姐。”
“小南,你怎麼還沒睡?”
素嬈笑着迎上前去,小南沒有說話,盯着她手裡的面具瞧,竹宴倚着廊柱道:“姑娘又不是不知道,這小祖宗除了你誰的話都不聽,你再晚回來半柱香,這小築就要被他拆了。”
“今晚玩的開心嗎?”
素嬈對小南問道。
小南點頭,一副餘興未盡的模樣。
“很有趣。”
素嬈突然有些好奇,世子爺到底使了什麼手段把人給支開的,她以眼神詢問竹宴,竹宴笑眯眯的道:“這是個秘密,公子他……”
“機關。”
小南渾然沒有配合演戲的覺悟,認真的回想道:“很厲害的機關術,那個白鬍子老頭,也很厲害。”
竹宴一陣無語,“小祖宗,你不是才答應老先生不告訴別人的嗎?”
“姐姐不是別人。”
小南一本正經的辯解道。
素嬈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髮,看來言大公子身邊還真是藏龍臥虎,手段層出不窮啊,爲了應付一個小孩,先是拿暗堂的袖箭強弩給他玩,後來又是機關術……
不得不說,煞費苦心!
“玩了這麼久應該累了,去洗洗睡吧,姐姐有話要和竹宴說。”
“嗯。”
看到她平安回來,小南也就很乖順的回去睡覺了,正廳裡只剩下她和竹宴兩個人,看到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竹宴心裡一咯噔。
“姑娘,今晚的事屬下可以解釋……”
他是告訴了影刺他們的位置,順便帶走了這個難纏的小鬼,但他尋思着,這應該不是什麼要被千刀萬剮的大罪吧。
笑的怪滲人的。
“我要問的不是今晚的事。”
素嬈一句話讓竹宴住了嘴,愣了半響,他更加摸不着頭腦,“除此之外,我沒其他虧心事啊。”
“姑娘你想問什麼?”
兩人視線接觸的剎那,素嬈笑意微斂,吐出兩個字:“宮裡。”
這廂言韞的馬車剛停到言府門口,府兵就迎了上來,搬着腳凳放在馬車旁,“屬下恭迎世子回京。”
言韞撥開車簾下了馬車,他腳一落地,四周的府兵齊刷刷扶刀而跪,“恭迎世子回京。”
“免禮吧。”
言韞淡淡開口,仰面望向那夜色中雄偉高闊的硃紅大門,須臾,收回視線,擡腳欲走,府兵統領忙抱拳道:“世子,賢安堂傳話說,讓您回府後過去一趟。”
聞言,言韞眸光微動,淡道:“知道了。”
他步履從容,緩緩邁入了國公府,身影很快沒入黑暗中。
他走後,低埋着腦袋的各府兵緩緩站起身來,面面相覷,一副猶在夢中的模樣,“我,我剛纔是眼花了?”
“不,你沒眼花,我也看到了。”
“真沒看錯?”
“沒有……”
幾人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看着彼此的臉色像是見了鬼,最終齊刷刷的看向自家統領,小心的問道:“大人你剛纔離得最近,世子發冠間,是簪着一朵花吧?”
“你們看錯了。”
護衛統領板着臉,聲音冷硬:“值夜期間還敢打盹兒,都昏睡頭了嗎?說出這種不成體統的話來,是不是想挨板子?”
“不不不,屬下知罪。”
各人對視了眼,連忙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視的繼續站崗。
統領則領着一隊人馬前去巡查。
夜深人靜,言府大宅中靜悄悄的,唯有各處廊下的燈籠明亮依舊,照着白玉磚石鋪成的路,蜿蜒綿長,他獨身而行,快到賢安堂時,遠遠便瞧見裡面亮着燈。
好似專程在等他。
“世子。”
老爺子身邊的管事迎了上來,目光掃過他發間,微不可見的一凝,轉瞬就隱去了異色,平靜的行完禮,領着他入內。
“回老爺子,世子到了。”
院中一片安靜,須臾,裡面響起一道蒼老又平和的聲音,“讓他進來吧。”
“是。”
管事推開門牖,側身道:“世子請。”
言韞微微頷首致禮,方纔邁入賢安堂內,堂內燭火昏黃,佈置清雅,絲絹垂簾,流蘇壓腳,博古架上擺着數個竹簡及一些古玩玉器。
一老人原本躺在黃花梨木搖椅上小憩,聽到人來,緩緩坐起身,理了理壓的發皺的袖袍,朝他望來。
“孫兒給祖父請安。”
言韞拱手作揖,廣袖揮動間,身姿如鬆,清雅玉質。
他這一動,端坐着的言老太爺自然看到了發間那抹豔色,眸光微有些怪異,話音平靜沒有異常,“先坐吧。”
言韞尋了個位置坐下。
“回京四日,今日才放人,怎麼,事情很麻煩?”
老太爺站起身來,走到他旁邊的空位坐下,溫聲問道。
“利益所趨,人心詭變,是有些麻煩,不過孫兒尚且能夠處理。”
言韞說完,老太爺捻鬚笑道:“你此次南巡收穫不菲,又與太子平叛賑災有功,按理來說,嘉獎的旨意早該下了,可至今宮中未有動作,據說這幾日早朝,朝堂上可熱鬧的很吶。”
“他們太平安定的久了,的確該熱鬧些。”
言韞回的滴水不漏。
再配合他一貫清冷淡漠的神色,好似什麼都沒有改變,但發冠間的那抹豔色生生折去了這滿身霜雪。
“南境各州府的摺子在陛下案頭擺了數日,尤其是雲州那邊的,又是請安折,又是萬民書,上面字字句句提着同一個人。”
老爺子儒雅的面上浮現抹洞察的笑意,“這些,是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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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