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培安爲蘇天宇做了個檢查,雖然來此之前許純良都跟他交代過了,可鄭培安還是想先通過自己的經驗判斷一下蘇天宇身體狀況。
許純良看到老鄭認認真真地望聞問切,就知道他對自己的醫術並沒有足夠的信心。
許純良覺得有些好笑,連省人醫、鼓樓兩家醫院的頂級專家都看過了,給出蘇天宇的身體狀況不可能改善的結論,鄭培安哪有那個本事治好蘇天宇,不過這也體現出老鄭專業上嚴謹治學的一面。
鄭培安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做戲做足全套,這樣更有可信度。
蘇天宇一雙眼睛半睜半閉,看着跟就要睡過去似的。
如果不是女兒要求,他才懶得看病,他早已喪失了信心,甚至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一個父親無法庇護女兒,反而要靠女兒照顧苟活着,這是一種怎樣的悲哀,蘇天宇現在一心求死。
鄭培安檢查一遍之後,暗自嘆了口氣,以自己目前的醫術對蘇天宇的病根本無能爲力。
許純良在一旁裝模作樣地問:“鄭叔,您看蘇伯伯的情況怎麼樣?”
鄭培安費了好大一番努力方纔硬着頭皮道:“依我看,蘇先生不是病,而是傷!”
“不是的,我爸根本就沒有受傷的經歷。”蘇晴充滿詫異,這位鄭主任有沒有看過病歷?
蘇天宇睜開了,目光盯住了鄭培安。
鄭培安心中充滿了尷尬,純良啊純良,你可把我坑苦了,看病絕非兒戲,人命關天,我不能胡說八道啊。
許純良道:“受傷?怎麼可能,難道蘇伯伯是被人打成這個樣子的?”
鄭培安來此之前跟許純良對過詞,他現在真是後悔死了,這小子胡鬧,自己不應該跟着他過來胡鬧,要是讓師父知道了那還了得,可現在想撤都不可能了,鄭培安被許純良搞得騎虎難下:“不排除這個可能。”
蘇晴道:“沒有可能的。”
許純良道:“蘇伯伯發病的時候你是不是在上學?你有沒有親眼見到他發病的全過程?”
蘇晴被他給問住了,她是在父親發病之後才趕回來的,怎麼可能見到他發病的過程。
許純良道:“鄭叔,您爲什麼說蘇伯伯是受傷呢?”
鄭培安心說不是我說是伱說的,你還說蘇天宇是中毒,事到如今鄭培安只能按照之前定下的劇本走下去:“他不但受了傷,而且中了毒,現在之所以這個樣子,就是因爲舊傷未愈,遺毒未清,從一開始就下錯了診斷,診斷一錯,治療的方向也就錯了,按照錯誤的方法治療,當然越治越壞。”
許純良道:“鄭叔,您的意思是蘇伯伯是被庸醫所害?”
鄭培安暗歎,不是我的意思,全都是你的意思。這話就有點詆譭同行的意思了,施友良可不是庸醫,人家是中醫院響噹噹的專家。
蘇晴覺得鄭培安這個人不靠譜,自從父親發病之後,她帶着他四處尋訪名醫,包括省城的兩位專家在內,沒有一個人說父親受了傷,更沒有人說他中毒的事情,難道這些專家全都看錯了?不可能吧。
蘇晴道:“鄭主任,我爸真沒有受過傷。”
許純良道:“有沒有受過傷,你說了不算,得讓他自己說。”
許純良向蘇天宇道:“蘇伯伯,您會寫字吧?”
蘇天宇眨了眨眼睛。
蘇晴告訴他們父親已經連筆都握不住了,哪還能寫字。
許純良也有辦法,他讓蘇天宇眨眼眨一下表示是,眨兩下意味着不是。
鄭培安道:“蘇先生,從現在起,我問你答,你只需要說是或者不是,你明白嗎?”
蘇天宇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等他發問,許純良道:“蘇伯伯,您是不是被人打傷過?”
蘇天宇斟酌了一會兒,方纔眨了一下眼睛。
這下,鄭培安和蘇晴全都愣住了,鄭培安想的是這小子怎麼看出來的?
蘇晴吃驚得是被鄭培安說中了,她怎麼就這麼粗心大意,父親的病不是偶然,是被人打傷發病的,究竟什麼人這麼狠毒?
許純良給鄭培安遞了個眼色,鄭培安這纔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任務,問道:“你受傷之前曾經被蟲子咬傷是不是?”
蘇天宇又眨了一下眼睛。
蘇晴內心震駭無比,這些情況全都是她不知道的,父親從未提起過。
鄭培安道:“蜈蚣吧?”
得到蘇天宇再次的肯定答覆之後,鄭培安對許純良的佩服已經如黃河之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蘇晴從未聽父親提起過他被毒蟲咬傷的事情,帶他四處求醫,也沒有任何一位醫生說起他的病因是受傷和中毒。
鄭培安現場開了藥方,並非內服而是藥浴,按照藥方上抓取中藥,用紗布包裹,按比例浸泡在浴缸中,蘇天宇每天早晚堅持坐浴一次,一週之後方可轉入內症的治療。
蘇晴恭恭敬敬接了藥方,她並不知道真正開藥方的人是許純良。許純良在第一次見到蘇天宇的時候就判斷出他中了毒,而且身受內傷。
當今時代,醫學劃分出內外婦兒等門類,但是在中毒和內傷方面並無專門的科室。這和時下的背景相關,過去武林宗派林立,明爭暗鬥腥風血雨,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內傷毒傷層出不窮。
因爲患者的基數所以催發出一些高超的專科醫生,隨着歷史的變遷,傳統的武術械鬥變得越來越不重要,高手幾乎湮滅於人間。
拿內傷方面舉例,傷人於無形的七傷拳和摧心掌之類早已絕跡。
毒傷方面,傳統的下毒方式也多半失傳,現在流行的都是所謂的生化武器,聽起來非常高級,但是容易失控,而且既不環保。
像蘇天宇這種情況,許多醫生連見都沒有見過,又談何治療?
鄭培安開藥方的時候,許純良接到了張海濤的電話,張海濤告訴他,今天鎮政府綜合執法辦過來下了通知,要統一裝修門面,整治違章佔道經營。
過去綜合執法辦的主任黃勇如今已經調離,新來的執法辦主任李方亮是從縣裡下來的,據說是個轉業軍人。
許純良本來覺得統一裝修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現在巍山島建設國家級度假區,全島都在整治,並不代表人家是在針對他們。
可張海濱告訴他這件事不簡單,雖然綜合執法辦對他們的無證店面並沒有提出拆除的要求,但是他們醫院有部分院牆和實際設計面積不符,綜合執法辦提出了限期整改。
許純良只能馬上趕回去。
途中他聯繫了一下已經去毛村上任的黃勇,從他那裡打聽了一些李方亮的資料,黃勇告訴他現在孔書記已經基本不管具體的事情了,鎮上大事小事目前都是秦正陽在管。黃勇也有些奇怪,以許純良和梅如雪的關係,他應當比自己瞭解情況啊。
許純良掛上電話,琢磨着是不是和梅如雪聯繫一下,想了好半天,纔給她發了條消息,如石沉大海沒有迴應,登上輪渡的時候,他又發了條消息,告訴梅如雪自己下月初去看她。
下月初已是明年!
許純良開始意識到梅如雪很可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回湖山鎮了,雖然她的照片仍然掛在湖山鎮政府的公告欄上,但是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肯定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許純良發現自己對梅如雪並不夠了解,她的家庭,她的一切。
墨晗在第一次見到梅如雪的時候就提醒過他,梅如雪出身紅色貴族,暗示她的家族不可能允許他們在一起,如果他們堅持在一起,而喬家又認爲他們並不適合,那麼他就危險了。
許純良雖然不清楚墨晗所謂的危險,但是從梅如雪的突然離開到現在的近乎失聯也已經意識到喬家強大的影響力。
許純良回到分院,首先去周圍的門面看了看,有許多不符合規定的附屬設施正在拆除中。這次的大規模整改行動並不只是針對他們醫院,鎮上的許多門面都在更換統一格調的門頭,這筆錢由鎮政府統一支付。
根據醫院備案的圖紙,他們在許多地方的院牆都已經超出了法定範圍,鎮裡給他們的整改通知就是要嚴格按照規定來,退還所有非法侵佔的面積,而且院牆要符合統一規定,改實牆爲綠化牆或柵欄。
許純良回來之前張海濤已經打聽清楚了,這次牆體統一改造是全鎮上下一起行動,不存在故意刁難。
對於違章的牆體也已經進行了明確標註,限期三天內拆除,如果他們不能在規定期限內完成,那麼鎮裡就會啓動強拆程序,產生得一切後果由他們自己負責。
張海濤得知這一情況後,第一時間向許純良彙報。
許純良也有上級,他把情況報告給了分管院長袁佩強,之所以是袁佩強而不是趙飛揚,其實許純良是有些小心機的,這件事處理不好肯定會承擔責任,有好事的時候,他會往前衝,遇到責任當然要先往不順眼的領導身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