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經緯點了點頭:“我會好好考慮一下,飛揚,我聽說你就快結婚了?”
趙飛揚不由得一陣鬱悶,結婚這件事是裴琳剛纔在吃飯的時候說出去的,在他看來裴琳根本沒必要將這件事告訴唐經緯。
裴琳有她自己的小心機,她現在的做法分明是在一點點造勢,從她的行爲來看有些欠缺安全感。
現在的趙飛揚對這場婚禮已經毫無期待,不是因爲他是第二次結婚的緣故,而是因爲裴琳的有些做法讓他感到不滿。
當着唐經緯的面,他當然不能表露內心中真正的想法,點了點頭道:“有這件事,我和小裴說過了,我們打算低調完婚,沒準備辦儀式。”
趙飛揚是這樣打算的,只是裴琳並不同意,在她看來趙飛揚都已經辭去公職,沒必要顧忌那麼多,哪個女人不想擁有一場夢幻般的婚禮,自己也是明媒正娶,又不是見不得人,趙飛揚越想低調,她就越要大操大辦。
唐經緯笑道:“婚姻大事當然要辦得風風光光的,飛揚,你不用操心,這件事我來安排。”
趙飛揚誠惶誠恐道:“唐總,不要,千萬不要。”唐經緯的慷慨無非是想將他進一步套牢在華年的戰車上,理智告訴趙飛揚還是應當和他們保持一些距離。
唐經緯道:“你結婚不僅僅代表伱自己,也代表長興的形象,代表我們華年集團的形象,馬虎不得啊!”
徐穎這段時間都在南江,她剛剛接手了一間茶社,正在裝修,尚未正式營業,接到趙飛揚電話的時候,她還在店裡忙活。
聽說趙飛揚要見她,徐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趙飛揚回來的時候,工人已經被她打發走了,紅泥小爐上的鐵壺中正煮着老白茶,茶香四溢,茶案上擺放着幾樣點心,雖然種類不多,每樣都是精心準備。
天青色的花瓶中,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臘梅。
聞到濃郁的茶香,看到那枝鵝黃色的臘梅,趙飛揚浮躁的內心瞬間就平靜了下去,從走入茶社開始,他竟然產生了一種倦鳥歸林的溫暖感覺。
徐穎一個人在店內擦拭着桌椅,她有些潔癖,見不得灰塵的存在,徐穎做任何事情都不慌不忙,一絲不苟,只有經歷過風雨的女人才能做到如此淡定。
說起來他們也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再次見到趙飛揚,徐穎的表情風波不驚,她不屬於姿色驚豔的女人,上大學的時候趙飛揚就曾經用人淡如菊來形容她,那時候的趙飛揚更喜歡嬌豔如火的玫瑰。
“坐!”沒有過多的寒暄和客氣,徐穎就像招呼自家人一樣。
趙飛揚在茶桌旁坐了下來,欣賞了一下茶社的環境,雖然裝修尚未完工,但是雅緻的格調已經體現了出來,徐穎在審美上的眼光一直超人一等。
徐穎去洗了洗手,回來後,給趙飛揚倒了杯茶。
趙飛揚望着她晶瑩如玉的那雙手,望着青花瓷茶盞中如同琥珀般翻騰的老白茶,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個能讓他靜下來思考的地方,他終於又找到了。
喝了口充滿棗香的老壽眉,趙飛揚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徐穎道:“你從東州大老遠跑來,該不是爲了來我這裡喝一杯茶的吧?”
趙飛揚道:“東州喝不到這樣的味道。”他非常明白,不是喝不出這樣的味道,而是東州沒有能讓他敞開心扉暢談的朋友。
徐穎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也是收斂剋制的,其實她臉上的表情遠不如其他女人那樣生動。
趙飛揚總覺得徐穎能夠看穿一切,他將茶盞輕輕落下:“這裡不錯。”
徐穎道:“還行吧,距離南江師範大學很近,擁有固定的客源,主要是距離我女兒的高中很近,我可以時常見到她。”
趙飛揚道:“爲什麼沒接着做日料?”
徐穎道:“茶館的生意更輕鬆一些,到了我這樣的年紀,人生應該做減法了。”
趙飛揚卻覺得她這句話有提醒自己的意思,徐穎比他還要小三個月,她的人生開始做減法,豈不是意味着自己的人生也應該做減法了?自己其實正在反其道而行之,事業上不斷加碼,現在又要開始第二段婚姻了。
趙飛揚默默喝着茶,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他不說,徐穎也不問,用炭夾夾了幾顆橄欖碳加入小爐中,火燒得更旺。
房間內沒開空調,有些冷,兩人面對面坐着,守着這小小的紅泥火爐。
原來空間和時間的距離果然能夠讓人變得生疏,趙飛揚喝了口茶。
“喝酒了?”徐穎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趙飛揚點了點頭:“喝了一點。”
徐穎道:“公事?”
趙飛揚又點了點頭,徐穎的明眸中閃過一絲失落。
趙飛揚道:“其實早就想過來看你,但是工作實在太忙。”
徐穎笑道:“看我幹什麼?我這不好端端的。”
趙飛揚道:“我打算結婚了。”
徐穎微笑道:“恭喜你!”心中卻泛起漣漪,和裴琳嗎?她不知趙飛揚因何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這還是她所認識的睿智又充滿進取心的趙飛揚嗎?究竟是現實令他發生了改變?還是他原本就是這個樣子。
她對趙飛揚的第二次婚姻並不看好,理由她有很多,但是她不會說,即便是說出來也改變不了趙飛揚的決定。
趙飛揚道:“她懷孕了。”
徐穎輕聲道:“男人是應該負責。”
趙飛揚嘆了口氣,臉上沒有一丁點即將步入結婚殿堂的快樂。
徐穎道:“迎接一個新的生命到來是一件大好事啊,你好像不怎麼高興。”
趙飛揚道:“你大學主修心理學,我怎麼想你應該知道。”他始終認爲徐穎是最瞭解自己的那個,他喜歡和徐穎談話,但是即便面對徐穎,他也不想完全敞開心扉。
徐穎道:“關於你的婚姻,我沒有發言權,我自己本身在這方面就是一個失敗者。”
趙飛揚的笑容有些苦澀,自己在婚姻上何嘗不是一個失敗者呢,無奈的是,他的第二段婚姻以這樣的方式開始。
徐穎道:“既然決定結婚了,就好好對待人家。”
“我把裴琳想得簡單了。”也只有在徐穎面前,趙飛揚纔會把心中的想法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徐穎給他添了杯茶,輕聲道:“你沒想要這個孩子?”從趙飛揚的話中,她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精明如趙飛揚現在已經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了。
趙飛揚搖了搖頭道:“意外,我懷疑她動了手腳。”
徐穎喝了口茶充滿同情地望着趙飛揚,英雄難過美人關,再精明的男人也是一樣,其實早在東州的時候,她就提醒過趙飛揚,可趙飛揚這個人太自信,認爲可以將裴琳完全掌控,在他眼中裴琳的道行還不足以跟他相提並論。
趙飛揚道:“她變了。”
徐穎道:“很多時候,你認爲一個人發生了改變,其實並不是她變了,而是你對她的認知不夠深,可能她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只是你不瞭解。”
趙飛揚抿了抿嘴脣:“當初她的確爲我犧牲了許多,甚至放棄了藥品的業務。”
徐穎道:“有句老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趙飛揚老臉一熱,他嘴上雖然還在爲裴琳做辯護,可心中卻已經認同了徐穎的看法,確切地說他也不是爲裴琳辯護,而是爲自己的糊塗辯解,如果裴琳一無是處,那麼不就證明他的眼光何其差勁。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裴琳的電話,趙飛揚掃了一眼,沒有第一時間拿起手機,響了幾聲之後,方纔拿起電話,告訴裴琳他在外面辦事,讓裴琳有什麼事情回頭再說。
掛上電話,他向徐穎笑了笑:“懷孕之後變得有些情緒化。”
徐穎還以一笑,不過心中充滿了憂慮,她意識到趙飛揚走不遠了,原本意氣風發的趙飛揚已經不見了,她可以預見,裴琳已經成爲影響他前進的枷鎖。
雖然她並不適合介入別人的家事,但是身爲朋友有些話她還是要說。
“飛揚,一定要讓裴琳和長興劃清界限,包括華年集團,不可以讓她在其中插手任何的事情。”
趙飛揚點了點頭,裴琳雖然明面上沒有插手長興,可是醫美中心和中醫診療中心背後都有她的推手,在仁和堂膏藥事件之後,趙飛揚就下定決心要將裴琳的關係清除出去,但是有一點他很難把握。
這次裴琳跟他一起來南江之後,和唐經緯一家的關係突飛猛進,裴琳有攀附的心理實屬正常,但是唐經緯如此熱情就不能不讓趙飛揚產生警惕了,他懷疑唐經緯要利用裴琳。裴琳此時發來了一段消息,趙飛揚點開看了一下,唐經緯的母親唐老太太非常喜歡她,要認她當乾女兒,所以她想徵求他的意見。
趙飛揚的頭頓時大了,裴琳也不想想,你何德何能?人家唐老太太會認你當幹閨女?那還不是因爲我,這麼明顯的套路你都看不出來?他趕緊回覆了兩個字不妥,但是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可能改變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