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旗道:“現在你纔是這裡的負責人,我是一介草民。”
許純良泡了一壺金駿眉,陸雲旗喝了口茶,馬上意識到自己帶來的茶葉恐怕入不得許純良的法眼,現在喝的茶葉品質上乘,估計價格不菲。
許純良道:“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陸雲旗乾咳了一聲,許純良真是一點都不避諱,這麼尷尬的事情他居然就這麼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許純良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陸雲旗苦笑道:“你覺得我還能回得去嗎?以後還怎麼面對單位的同事。”
許純良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只是被免職,又不是被開除,怎麼不能回去上班?單位同事也不可能因爲這件事看不起你,說不定還有很多人佩服你羨慕你。”
陸雲旗哭笑不得道:“許主任,咱別聊這件事了,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已經離婚了,我和樑馨也斷了來往,我現在是事業沒了,家也沒了。”
許純良道:“伱年紀比我大,閱歷比我豐富,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過不去的坎兒,照我看,你應該放平心態,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
陸雲旗笑道:“那倒是,你別勸我,我又不是想不開,許主任,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兒?總不會就爲了勸我回去上班吧?”
許純良道:“你在濟州文旅幹了這麼多年,工作經驗豐富,人事關係也非常熟悉,所以我特地向你請教一些事情。”
陸雲旗道:“不敢當,說實話,我已經做好辭職的準備了,既然我要走了,也就不方便對單位的事情說三道四了,你說是不是?”
許純良道:“據我所知,你只是被免去了職務,你的編制還在,工作這麼多年,就這麼放棄,你不覺得太可惜了?”
陸雲旗道:“明知道沒了前途,還留在這裡做什麼?不如換個賽道重新開始,興許還能找到機會。”
許純良道:“當今這種形勢下哪個賽道都不容易,文旅局的情況你應該清楚,肖局很快就要退了,蔣局過來就是爲了接班的,你雖然犯了點錯誤,可工作成績還擺在那裡,只要蔣局能接受你,文旅局就能容下你。”
陸雲旗內心一動,許純良拋出了一個讓他心動的誘餌,許純良和蔣奇勇一起過來的,兩人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而且這個蔣奇勇是魯南一把手蔣天嶽的親侄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如果蔣奇勇願意用自己,別人應該不會說閒話,就算說也不會影響大局。
陸雲旗嘆了口氣道:“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我還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許純良道:“體制內生活作風上犯錯的人多了,不是每個都會辭職,就算你辭職經商,你能保證一定成功?你雖然離婚了,可你還有父母,有孩子吧?真打算撒手不管?背井離鄉爲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去打拼?”
陸雲旗不說話了。
許純良道:“假如你決定留下,覺得哪個單位比較適合你?”
陸雲旗看了許純良一眼,他當然清楚無功不受祿的道理,許純良明擺着要幫他解脫目前的困境,他相信許純良也有這個能力。
陸雲旗道:“你想了解什麼?”
許純良微微一笑,雙方已經達成了默契,許純良將胡先勇扣船的事情說了。
陸雲旗暗歎許純良這個人真是好鬥,剛剛來到就已經選定了鬥爭目標,聽許純良把情況說完,陸雲旗告訴許純良,胡先勇是市局副局長楊文國的小舅子,也是通過關係硬塞到文旅局的,陸雲旗負責指揮部的時候,本來不想要這個人,主要是胡先勇名聲不好,擔心不好管理。
但是局長肖長印出面接收,陸雲旗也不好說什麼,果不其然,胡先勇去水上治安管理大隊沒多久就收到了不少的投訴,陸雲旗找他談過,讓他注意執法尺度,不要搞得怨聲載道,可胡先勇仗着有關係直接懟他,壓根沒把他這位頂頭上司放在眼裡。
估計這次他也是想趟着水試試許純良這位新任領導的深淺,陸雲旗心中暗忖,想要在文旅局繼續幹下去,就必須證明自己有存在的價值,眼前無疑是最好的機會,他這次和樑馨的事情東窗事發,有多少人落井下石,又有多少人看笑話,他太清楚了。
陸雲旗道:“過去我曾經多次接到舉報,說胡先勇收黑錢,局紀檢部門也找他談過話,但是始終沒抓到確實的證據。”
許純良道:“伸手必被抓,只要他收過就會留下證據。”
陸雲旗嘆了口氣道:“一個籬笆三個樁,胡先勇這個人很狡猾,他從不親自接手,水上治安管理大隊情況非常特殊,裡面人員構成複雜,一多半都是臨時工,兩個副隊長都是通過他的關係弄進來的。”
許純良道:“你的意思是,他通過副隊長收錢。”
陸雲旗笑了笑道:“我可沒說,去年年底的時候,有個姓李的副隊長這麼幹過,結果被舉報,調查後,那名副隊長退賠了贓款,辭職走人,他又沒編制,我們也不好繼續追究責任。還有,他對違法船隻的罰款數額不少,這些罰款一部分繳到了文旅局,也算是給文旅局創造了一筆收入,按照內部政策也有提成獎勵。”
許純良道:“難怪他罰款這麼積極。”
陸雲旗道:“他姐夫是市局副局楊文國,楊文國爲人強勢,東州各行各業都給他幾分面子,他有個外號叫鐵面關公。”
許純良笑道:“敢自比關公的還真不多見。”
陸雲旗道:“鐵面不是指他鐵面無私,是說他冷酷無情,反正這個人不好打交道。”
許純良道:“你對這個人很忌憚。”
陸雲旗苦笑道:“咱們文旅局不是什麼執法機關,所以犯不着得罪人家。”
許純良暗忖,陸雲旗自己的屁股也不乾淨,不敢找胡先勇的麻煩也很正常,可陸雲旗僅僅提供這些資料好像有些不夠。
陸雲旗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他輕聲道:“我想去博物館那邊沉澱一下。”
許純良笑了起來,這貨明顯是提條件了,許純良道:“包在我身上。”
陸雲旗道:“我手裡有些資料,等明天給你送過去。”
許純良道:“就知道你是個辦實事的人。”
陸雲旗道:“我還是先說明一下,資料涉及到文旅局裡面不少人,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還是別捅這個馬蜂窩。”
許純良道:“只要做好防護措施,捅馬蜂窩也沒啥好怕的,不然任憑馬蜂在文旅局裡面飛來飛去,終歸是個麻煩。”
許純良瞭解蔣奇勇,蔣奇勇對政績極其渴望,來到濟州信心滿滿,正準備大展拳腳,別說濟州文旅局,放眼整個濟州他也不會顧忌任何人。
陸雲旗在濟州文旅局工作多年,對濟州文旅內部的情況非常瞭解,他自己因爲生活作風問題被免職,並不代表別的同事就乾淨,陸雲旗因爲自身的遭遇憋着一股火,他恨不能將文旅局的一些人都給拉下水,不過他不敢,也沒這個能力,現在許純良出現,一切開始轉變了。
當許純良把從陸雲旗那裡得到的材料交給蔣奇勇,蔣奇勇如獲至寶,臉上的笑意都控制不住了:“純良,你小子可以啊,這些材料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許純良將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蔣奇勇點了點頭:“這樣啊。”
許純良道:“陸雲旗這個人我認識很長時間了,做事還是很有能力的,可惜在私生活上出了問題,不過他現在已經離婚了,也得到了應有的處理。”
蔣奇勇笑道:“你幫他說這麼多好話,看來你們私下關係不錯。”
許純良道:“我是實話實說,蔣局,這樣的人你還打算用嗎?”
蔣奇勇道:“廢話,人棄我取,人取我予,對待犯了錯誤的同志,該挽救的還是應該挽救,總不能把人家一棒子打死,你推薦的人我信得過,只是免職,又沒開除黨籍,黨都願意給機會,咱們爲什麼不給?這樣吧,等他病假休完,讓他直接去博物館當副館長,我來推薦。”
許純良有點佩服蔣奇勇的魄力了,這貨是真敢幹,想想人家後臺硬啊,在濟州橫着走都沒問題,好事兒,許純良就怕他做事畏手畏腳,來濟州就要轟轟烈烈地幹一場。
許純良道:“我聽說還有三個月老肖就退了,要不要讓陸雲旗多歇一陣子,等老肖退了再說。”
蔣奇勇道:“他已經明確表示把工作都交給我來負責了,我要是連這點權力都沒有,以後在文旅局的工作還怎麼開展?”
許純良點了點頭,朝他豎起了拇指。
蔣奇勇得到許純良的贊同之後,越發興奮起來:“你說那個胡先勇仗着他姐夫在水上治安管理大隊胡作非爲?”
許純良道:“我沒確實的證據,不過這孫子不給我面子倒是真的。”
蔣奇勇道:“你想怎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