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權力與籠子
翟平青道:“門主這些年深居簡出,門中的事務他已經很少過問,說句不該說的話,他這些年並未盡責。”
黃望麟其實跟他有一樣的想法,但是他並未表露。
翟平青道:“疲門在江湖中影響力不斷下降,內部紛爭不停,這和門主這些年的不作爲有關,前些陣子,他又祭出清理門戶的大招,搞得天怒人怨,內部矛盾進一步被激化,三爺,您難道看不出所謂的清理門戶,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黃望麟道:“翟老弟,武援義那個人實屬罪有應得,在這件事上我認爲門主的決定沒錯。”
翟平青道:“我也沒說門主將武援義逐出疲門有錯,但是門主的出發點你我都清楚,他是要爲自己的女兒繼承門主之位提前清理障礙,你我若是公開反對,恐怕他也會將槍口指向咱們。”
黃望麟笑道:“相信門主自有他的道理,你我就不必多慮了。”
翟平青道:“我們若是不爲疲門考慮還有誰?查恩軒那老狐狸已經將他的執法長老之位傳給了他的兒子查有良,孟懷義不走正路,黑料太多,疲門的生死存亡只能靠你我二人。”
黃望麟嘆了口氣道:“翟老弟,我年事已高,門中的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
翟平青道:“查有良都可進入疲門成爲長老,爲什麼您兒子不可以?論才能,論成就,公賢哪點不如他?”
黃望麟焉能聽不出他是在故意挑起自己同仇敵愾之心,淡然笑道:“公賢並不知道我身在疲門,我也不想他介入門中是非。”
翟平青道:“人各有志,公賢既然不想加入本門,咱們自然不好勉強。”
黃望麟道:“其實現在早已不是過去的江湖,衰落的不僅僅是疲門,其他門派也是一樣,我等終究要接受這個現實。”
翟平青微笑道:“三爺,時代的確改變了,但是並不代表着江湖已經消失,那些門派消失的原因是不懂得求新求變,只要找準方向,疲門非但不會衰落反而會重振輝煌。”
黃望麟從翟平青的雙目中看到了野心和慾望,他隱隱感覺有些不妥,但是他不便說。
翟平青道:“三爺和許純良很熟?”
黃望麟點了點頭道:“我們算得上是忘年交。”
翟平青道:“我和他也認識不短的時間了,不過我們兩人始終有些不合拍。”
黃望麟笑道:“人和人之間要講究一個緣字。”他對翟平青和許純良交惡之事也有所耳聞,不過黃望麟沒打算介入,一個是他的忘年交,一個是他的同門,站在哪一邊都不好。
像許純良和翟平青都是聰明絕頂之人,以他們的情商和能力若是無法化解的矛盾,別人也插手也是徒勞無功。
翟平青道:“三爺是通過代門主認識的?”
黃望麟微微一怔:“你爲何會這樣說?”
翟平青道:“代門主和許純良的關係很不一般呢,三爺不會不知道吧?”
黃望麟搖了搖頭:“我未聽說過。”
翟平青道:“不會吧,木蘭集團前些日子陷入藥品摻假的麻煩,當時上頭派來調查組,公賢也是其中的成員,難道他未曾跟你說過。”
黃望麟斷然否定道:“沒說過,他從來都不跟我聊公務上的事情。”
翟平青道:“我還聽說,木蘭集團的麻煩之所以能夠解決,全都因爲許純良去找了他的乾媽林思瑾,如果是普通的關係,他應該是不會出這麼大的力。”
黃望麟心中暗忖,翟平青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上次自己兒子因爲藥物中的附子成分,陷入了一場麻煩,幸虧是許純良幫忙方纔化險爲夷,翟平青不可能不知道。
黃望麟越發警惕:“許純良交遊廣泛,他認識代門主也很正常。”
翟平青道:“木蘭集團被列爲國家中醫藥重點扶持基地,享受了政策補貼,夏侯木蘭前不久接手了仁和堂的大部分股份,股份是曹秉義轉讓給她的。”
黃望麟道:“生意場上這不是很正常。”
翟平青道:“這其中到底什麼內情我且不說,我只知道曹秉義因爲仁和堂商標的事情和許純良打過官司,後來主動撤訴,在那段時間神農集團先被中醫藥管理局從重點扶持名單中劃掉,後來又增補了進去。” 黃望麟道:“以神農集團的實力和影響力進入這個名單也是正常的,怎麼?你懷疑是許純良起到了作用?”
翟平青笑道:“過了沒多久,曹秉義就跳出來公開支持夏侯木蘭擔任門主之位,三爺不覺得奇怪?”
黃望麟反問道:“有什麼奇怪?”
翟平青道:“曹秉義的態度我是知道的,他一開始是反對門主傳位給夏侯木蘭的。”
“人的態度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說不定他想通了。”
翟平青搖了搖頭:“曹秉義這個人三爺也應該有所瞭解,此人重利輕義,能讓他改變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利益,我懷疑他和許純良、夏侯木蘭之間私下達成了秘密交易。”
黃望麟道:“商業合作也是正常。”
翟平青道:“合作雖然正常,但是曹秉義因爲利益而出面公開支持夏侯木蘭就不正常,如果背後因爲許純良,那就是勾結外人介入我們疲門的內務,此乃疲門大忌。”
黃望麟意識隨着考覈之日的臨近,疲門內部已經暗潮涌動,各方勢力都在積極爭取支持者,身爲疲門四大長老之一,他想要抽身事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翟平青看穿他的心意,低聲嘆了口氣道:“三爺,其實我早已功成名就,完全可以抽身事外,可我不能啊,身爲長老,我若是對疲門不聞不問,又怎能對得起歷代祖師爺,身爲疲門弟子,我又怎能忍心看着疲門就此沉淪下去。”
黃望麟道:“其實夏侯小姐也並非一無可取之處,自從門主淡出之後,木蘭集團在她的經營之下也是蒸蒸日上。”
翟平青道:“經商和統領一個門派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不是我危言聳聽,她終究是一個女人,她和許純良現在的關係極其曖昧,您有沒有想過,女人一旦陷入情網就會毫無理智可言,她若掌控了疲門,就等於許純良間接掌控了疲門,這該是多麼危險的事情。”
黃望麟心中卻並不認同,他甚至認爲就算許純良掌控疲門也沒什麼不好,許純良年輕有爲,能力出衆,若是這樣的人能夠成爲疲門之主或許比夏侯木蘭更合適一些。
“你的意思是要跳出來反對門主的決定?”
翟平青道:“三爺,我並非是反對門主的決定,而是要對未來門主的權力有所限制。”
黃望麟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翟平青道:“權力若是不加限制就會成爲吃人的猛虎,我們必須要給權力加上籠子,我有個想法,咱們必須給未來的門主加一些限制,也算是未雨綢繆。門主既然可以破除疲門的規矩傳位於他的女兒,我們就理當有所反應,若是女性成爲門主必須承諾終生不嫁,不得生兒育女,如有違背,等於主動放棄門主之位。”
“什麼?”黃望麟表情錯愕,翟平青這也能想得出,都什麼時代了,居然還用如此封建的規矩來約束別人。
翟平青道:“我並非是針對夏侯木蘭,是爲了亡羊補牢,假如每個人都像門主這樣做,疲門就徹底亂了規矩,假如夏侯木蘭順利成爲門主,她以門主的身份嫁人,再生兒育女,疲門豈不是成了她自家的自留地?以後談何公平可言?”
黃望麟道:“談婚論嫁,生兒育女,乃是一個人起碼的權利,我們豈可將之剝奪?”
翟平青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若是一心想成爲疲門之主就必須有所放棄,倘若她覺得感情和家庭更重要一些,完全可以放棄門主之位,何去何從全在她的一念之間,我們並未逼她做什麼?三爺,我們身爲疲門長老,若是聽之任之,沒有任何作爲,那我等如何面對歷代祖師。”
黃望麟暗忖,翟平青所說雖然苛刻,但是也未嘗不是沒有道理,如果夏侯木蘭成爲疲門之主,她將來嫁人生子之後,誰能保證她的心思全都放在疲門?若是她生兒育女歇產假,疲門也跟着歇產假不成?
況且有所約束未嘗是壞事,如果她受不了,乾脆就放棄門主之位,正所謂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黃望麟低聲道:“伱可曾問過其他兩人的意見?”
翟平青笑道:“此事就是孟懷義提出,查有良那邊也贊同這個想法。”
黃望麟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心中暗忖,這豈不是意味着,他們三人已經提前溝通過,翟平青此人已經無法掩飾野心,他最終想要的可不僅僅是限制門主的權力這麼簡單,而是門主之位。
黃望麟道:“聊個題外話,我聽說代門主原本有意投資東州傳染病院新醫院項目,後來被你中途截胡,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翟平青哈哈笑道:“無稽之談罷了,實不相瞞,這個項目回報並不算高,夏侯木蘭當初之所以有投資的想法,完全是因爲許純良一度負責這個項目,她是要給許純良幫忙,根本沒有想到過回報的問題,所以說女人一旦陷入情網就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黃望麟反問道:“既然回報不高,你又爲何投入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