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本道:“許主任,實不相瞞,我們今天過來主要是針對陽山公墓的情況做一個說明。”
許純良放下酒杯:“說好了不談公事。”
張一本道:“隨便聊幾句,咱們就當是朋友之間的談話,不代表官方。”
許純良道:“這樣啊,那得先喝了這杯酒。”
張一本無奈只能陪着他喝了一杯酒:“陽山公墓是由陽山村主導的大型公益性項目,鎮裡對這一項目也給予了很大的支持,畢竟這個項目不敢說功在千秋至少也造福了一方百姓。”
許純良沒說話,心中暗笑,這廝還真是能往臉上貼金,百姓跟着喝口湯還差不多,肉可都被少數人給吃了,這其中有沒有張一本的份就不知道了,估計就算有也不多,畢竟這貨只是一個副職,去古泉鎮也沒多長時間。
張一本道:“誠然,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可我們也不能因爲些許的錯誤就將之全盤否定對不對?”這貨官不大,可官腔打得已經非常純熟。
許純良懶得搭理他,又跟黃勇又喝了一杯,黃勇明顯有些尷尬,他今天本不想來,是張一本硬拉着他過來。
張一本繼續道:“最近關於陽山公墓的負面新聞有些多,但是這其中有許多不實報道,對公墓的管理者,對陽山村,對古泉鎮,乃至對民政局都造成了許多不好的影響。”
許純良道:“我又不是沒去過,陽山公墓的確存在不少違規的現象,一座公益性的公墓爲什麼會出現那麼多商業化的行爲?”
張一本嘆了口氣道:“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公墓運營需要一大筆錢。”
“國家沒給補貼?埋在那裡的人沒繳管理費?”
張一本道:“那些錢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別的不說單單是每年的維修費用都要不少錢,還有人工工資,墓區景觀改善,道路鋪設……”
許純良知道他過來就是爲了給楊洪根辯解,也懶得搭理他,提醒道:“張鎮長,趕緊把狗鞭吃了,趁熱吃。”
張一本被他突然打斷,有些哭笑不得,許純良真是惡趣味,他把那根狗鞭夾給了黃勇:“老黃,還是你來。”
黃勇又給他夾了回去:“人家許主任給你的,我怎麼好意思搶你的先。”心中暗罵張一本,老子像需要進補的人嗎?就算我要補,一根狗鞭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許純良是腌臢你來着。
許純良道:“兩位過來的目的我清楚,其實你們沒必要替陽山公墓說好話,清者自清,如果他們沒問題,當然不怕查,如果他們有問題,我們作爲上級主管部門也不會放過,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許純良語氣雖然平淡,可表達的意思卻非常強硬,他藉着這句話表明了態度,陽山公墓的上級部門不是你們古泉鎮而是民政局,別特麼跟我鹹吃蘿蔔淡操心。
張一本的表情越發尷尬起來,許純良的厲害他是領教過的,他看了黃勇一眼,想黃勇也幫着說幾句話,可黃勇只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端着酒杯給許純良敬酒。
張一本暗自嘆了口氣,這黃勇根本不肯出力,張一本夾起狗鞭咬了一口,勁兒用大了,一口咬到了骨頭上,硌牙,張一本頓時皺起了眉頭,這玩意兒也不好吃啊。
許純良笑道:“別急,裡面有骨頭。”
黃勇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一本自我解嘲道:“我過去沒吃過這玩意兒,還真不知道里面有骨頭。”
許純良道:“對了,翟平青投資陽山公墓的事情是經過你們鎮裡允許了嗎?”
張一本咳嗽了一聲:“這方面不歸我負責,我們鎮裡的一把手是蔣奇勇蔣書記。”意識到這件事的走向越來越不樂觀,張一本開始有意識地將風險轉移。
許純良道:“我沒見過他。”
張一本道:“蔣書記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許純良道:“也很有膽色。”
狗肉雖好,可張一本和黃勇都吃得心頭憋屈,兩人什麼目的都沒達到,還被許純良教訓了一番。
離開之後,張一本忍不住怪罪起了黃勇:“老黃,咱們一起過來的,伱怎麼一句話都不幫我說?”
黃勇嘆了口氣道:“張鎮長,你們說話哪輪得到我插嘴?陽山公墓的事情我們解決不了,楊洪根又不是沒關係,蔣書記讓咱們過來也不是奔着解決問題來的,他是想讓咱們先探探路,摸清許純良到底什麼意思。”
張一本道:“都說秦正陽被狗咬了,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黃勇道:“我哪知道?不過按照正常的邏輯,不太可能,秦正陽現在是汪書記的秘書,他要是被狗咬了,公安機關不早就出動了。”
張一本道:“可許純良去了,還打死了人家兩條狗。”說到這裡不由得想起了他們剛剛吃的狗肉,許純良這廝真是夠壞夠陰險,等於把他們兩人都拖下水了。 黃勇道:“張鎮長,我覺得這件事咱們還是少摻和爲妙。”
張一本道:“你當我想來,蔣書記讓來,我總不好拒絕。”
許純良來看秦正陽的時候,不但給他帶來了傷藥還給他帶了條狗腿。
秦正陽有些哭笑不得:“拿回去,我不吃這玩意兒。”
許純良道:“別啊,它都咬你了,你吃它也是理所當然,這條狗腿不錯,吃哪兒補哪兒。”
秦正陽道:“我怎麼聽着你小子在罵我?”
許純良笑道:“我可不敢。”
他把東西放好,來到秦正陽身邊坐下。
秦正陽遞給他一瓶礦泉水,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喝酒了?”
許純良點了點頭,把張一本他們去找自己的事情說了。
秦正陽聽他說完,思索了一會兒道:“應該是蔣奇勇的意思。”
許純良道:“這個蔣奇勇跟楊洪根的關係很好嗎?”
秦正陽道:“蔣奇勇這個人是有背景的。”
秦正陽道:“蔣奇勇比我小兩歲,江海大學畢業,在校四年,擔任了三年學生會主席。”
許純良道:“快三十歲了還只是個鄉鎮負責人,看來也沒得到多少照顧。”心中卻想着也有種可能,就是蔣奇勇自身的能力不行。
秦正陽笑道:“不能只看表面,他進入體制總共才一年,之前是做技術的,他去古泉鎮只是爲了鍛鍊,這個人以後發展不會慢,我估計他用不了太久就會去魯南工作。”
許純良嘆了口氣道:“體制果然是講究血脈傳承的。”
秦正陽道:“還有一件事,蔣山嶽過去曾經是汪書記的老領導。”
許純良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如此說來蔣奇勇被放在古泉鎮很可能是因爲汪建明的緣故,難怪汪建明在經歷陽山公墓驚魂事件之後還能保持低調,不願驚動公安機關,這分明是要低調處理。
許純良原本準備一鼓作氣將陽山公墓徹底摧垮的計劃不得不做出一些微調了。
秦正陽道:“據我瞭解,蔣奇勇和楊洪根的關係的確不錯,我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因,蔣奇勇去古泉鎮任職也不過半年的時間,他和楊洪根過去有什麼淵源我就不知道了,總之在處理陽山公墓的事情上你一定要謹慎。”
許純良道:“早不跟我說。”
秦正陽道:“其實這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汪書記肯定會藉着這件事敲打蔣奇勇,翟平青投資陽山公墓的計劃也會因此受挫,或許會撤資。”
許純良沒說話,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
秦正陽知道他的心思,許純良對這樣的結果肯定是不滿意的,許純良的目標也不是陽山公墓,他真正的用意是要通過陽山公墓來打擊翟平青,在達成目標之前,許純良不會輕易罷手。
在秦正陽看來,翟平青已經栽了一個不小的跟頭,經此一事之後,陽山公墓已經變得異常敏感,翟平青不會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刻繼續冒進。
陸明的文旅發展計劃也得到了汪建明的肯定,可以預見接下來國家級度假區的發展重心會從巍山島轉移到古泉鎮,陽山公墓的擴張計劃也必然得到遏制。
秦正陽道:“純良,任何事都要留三分餘地。”
許純良笑了起來:“那得分對誰,如果你的對面是一條瘋狗,哪怕它只剩下一口氣還會奮起全力咬你一口。”
秦正陽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估計很長一段時間自己被狗咬的事情都會成爲笑談了,還好沒動用官方,這件事誰也沒有確切的證據,由此可見汪建明處理事情上比普通人考慮得要長遠。
秦正陽道:“陽山公墓違規大家都清楚,但是如果我們追究到底,東州同樣類型的鄉鎮公墓是不是我們都要一視同仁?如果我們全都按照統一標準來處理,那麼會查處多少違規者,已經違規購買的墓地怎麼處理?假如我們嚴格處理,那麼這次的事件必將成爲一個大新聞,國內其他地區應不應該效仿?如果效仿,很可能會成爲一個影響全國的大事件,如果不效仿,那麼東州就會成爲一個違規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