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臺新聞頻道的負責人嚴永新是陸明的老同學,因爲安排暗訪陽山公墓的事情,他被領導狠狠教訓了一通,省臺領導甚至給他扣上了影響當地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的帽子。
嚴永新也是一肚子鬱悶,他下令採訪組馬上停止繼續報道陽山公墓的任務,接着又給老同學陸明打了電話,抱怨他情況都不調查清楚就提供素材,自己這次可被他坑苦了。
陸明聽說嚴永新的遭遇之後,也是充滿歉意,他的本意也不是給老同學帶去麻煩,因爲這件事陸明也認識到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他必須要重新考慮這件事的應對方法。
許純良從一開始就預料到關於陽山公墓的新聞報道不會一帆風順,但是對方的能量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不過許純良還有候補方案,翟平青能量再大,他能夠影響到省臺,但是他控制不了民間媒體,正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老百姓想說什麼不是你翟平青想阻止就阻止得了的。
許純良原本並沒有想直接插手陽山公墓的事情,陸明的思路是對的,但是他選錯了途徑,他在省臺的老同學嚴永新也是一個俗人,在領導的施壓下馬上認慫。
自從楊進財率衆攻擊蘇晴一行之後,許純良就下定決心要給這幫人一些顏色看看。
事發當日的晚上,關於陽山公墓違章建設,和康健集團聯手利用非盈利公墓攫取鉅額利益的新聞就在網上散佈開來。
和陽山公墓相關的材料在網上傳的到處都是,一夜之間,陽山公墓的新聞就熱度飆升。
翟平青本以爲擺平了省衛視,這次的暗訪就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怎麼都沒想到,對方還有後招,等他一覺醒來,發現網上鋪天蓋地的關於陽山公墓的新聞,頭疼極了。
體制中人多半都對熱搜抱有反感,他們都想踏實做人,低調做事。
連汪建明都知道了陽山公墓的新聞,今天一早他就接到了民政方面的電話,詢問他陽山公墓的事情,讓他查清國家補貼有沒有落實到位,陽山公墓在建設的過程中有沒有違規用地,有沒有利用國家資源牟取私利的現象。
汪建明因爲這件事心情明顯受到了影響,身爲秘書的秦正陽也感到了今天氣壓偏低,但是他也不敢主動詢問,除了必須要向汪書記彙報、簽字的事情,他也儘可能減少往汪建明辦公室去的次數。
當天下午,民政局負責人王同安帶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過來面見汪建明。
王同安不敢直面汪建明的怒火,耷拉着腦袋默默承受着斥責。
汪建明一通質問之後,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盯住站在自己面前仍然耷拉着腦袋的王同安道:“你爲什麼不說話?”
王同安道:“汪書記,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沒有處理好,給東州民政系統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也給您造成了困惑,我感到自責和愧疚。”
汪建明道:“你不用跟我在這兒認錯,我找你過來,是要聽聽你的解決方案,如何把輿論風波迅速平息下去,不要造成更大的輿情。”
體制中有不少幹部,犯了錯誤馬上認錯,態度誠懇,可他們拿不出改正的方法,也無法確保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汪建明要的既不是認錯也不是追責,他要的是儘快解決問題。
王同安道:“其實陽山公墓是符合規定的,這件事發生的有些不湊巧。”他把省衛視去陽山公墓暗訪的事情說了,也沒隱瞞發生的那場糾紛,把許純良何時去,扮演什麼角色也都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通過王同安的這番描述,汪建明瞭解到,這件事原來許純良有參與,雖然王同安全程沒有說許純良一個不字,可他的描述已經將這次輿論危機的根源指向了許純良。
在王同安看來,許純良也沒什麼可冤枉的,省衛視的那幫記者說不定就是他請過來的。王同安本身對許純良沒有多少成見,也知道他有背景,但是許純良這次自曝家醜的行爲有些狹隘了,爲了針對翟平青,這小子有些不擇手段了。
汪建明聽王同安說完事發經過,手指在辦公桌上敲了敲,沉聲道:“你不要強調外部的原因,打鐵還需自身硬,人家省衛視的記者爲什麼會盯上你們,證明你們在管理上就存在問題。生老病死都關乎到最基本的民生,現在陽山公墓被人爆出那麼多的問題,讓老百姓怎麼想?如果連死亡的問題都不能公平對待,那麼伱們的工作還有什麼意義?”
王同安的腦袋耷拉得越發厲害了:“對不起,汪書記,是我對基層的監督不夠嚴格,我一定儘快堵住漏洞,改正所有工作中的錯誤。”在領導面前主打一個誠懇。
汪建明道:“你先回去吧,我給你兩天時間,陽山公墓的情況必須調查清楚,我也需要一個滿意的答覆。”
“是!”
王同安走後,汪建明又把秦正陽給叫到辦公室內。秦正陽眼疾手快,先幫助汪建明將杯子裡的茶葉給換了,重新泡了杯茶。
汪建明道:“小秦,我今天好像沒怎麼見你。”
秦正陽笑道:“我見汪書記今天工作這麼忙,就儘量少打擾您。”
汪建明道:“怕我心情不好?”
秦正陽笑道:“沒有的事,汪書記從來不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
汪建明用手指指點了一下秦正陽:“少跟我來這套,你最近見許純良了沒有?”
秦正陽搖了搖頭,汪建明剛剛見過民政局長王同安,現在又提起許純良,估計不是什麼好事,自己就算見過許純良也不能承認。
汪建明道:“這個許純良啊,纔去民政局幾天就開始搞風搞雨,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子。”
秦正陽道:“汪書記,小許犯錯誤了?”他故意這樣問,一來表明自己並不知情,二來想確定許純良是不是犯了錯。
汪建明道:“省衛視有個新聞報道組去陽山公墓採訪,被公墓管理員圍攻,許純良帶人去解圍,兩邊發生了衝突。”
秦正陽道:“許純良身爲民政局辦公室主任,前去解圍也是他的職責,反倒是這個陽山公墓的管理員有些問題,他們怎麼能攻擊新聞記者激化矛盾呢?”
汪建明道:“就知道你會向着他說話。”
秦正陽道:“汪書記,我過去在湖山鎮工作過一段時間,我對陽山公墓的事情多少也瞭解一些。”
汪建明示意他往下說。
秦正陽道:“陽山公墓是爲了進一步深化殯葬改革,推進公益性公墓建設和骨灰流向管理所成立的,有以村爲單位的,也有以鄉鎮爲單位的,公益性公墓應建立嚴格的墓穴出售檔案登記管理制度。一般來說公益性公墓未經批准,不得改變使用性質,不得轉讓或承包給任何單位、個人經營。”
汪建明道:“陽山公墓在建設和經營的過程中有沒有違規現象?”
秦正陽道:“這我沒有了解過,陽山公墓肯定是有正式手續的,要說違規,這種性質的公墓又有哪家沒有違規現象?陽山公墓是古泉鎮二十八個自然村共同建設的,規模僅次於東州市一墓二墓,反正我知道周圍許多朋友同事的家人都在陽山公墓買了墓地,如果嚴格按照規矩來,他們也是沒有資格購買墓地的。”
汪建明道:“明明知道違規,可還是在悄悄進行,民不舉官不究是吧?”
秦正陽道:“在國內這是普遍現象,現在公墓的價格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的,陽山公墓位置好,價格相對一墓二墓便宜,所以老百姓願意爲之買單,還有,年底新殯儀館就要啓用,陽山公墓距離新殯儀館最近,我估計到時候更是一墓難求。”
汪建明道:“我怎麼聽說康健集團投資了陽山公墓?”
秦正陽道:“具體情況我不瞭解,不過康健是做養老產業的,最近他們的步子有些大,進軍傳統醫療產業,現在連殯葬業也要去分一杯羹。”
汪建明道:“許純良跟康健的關係你是清楚的,我看這次陽山公墓的風波就是這小子有意爲之,他要藉着這件事給翟平青一個教訓,出出心頭的惡氣。”
秦正陽笑道:“汪書記,小許的心胸應該沒那麼狹隘,當然,如果翟平青真有問題,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汪建明點了點頭道:“你找許純良談談,讓他多點大局觀,不要因爲這件事影響到我們整個東州的形象,還有,陽山公墓的事情必須要公事公辦,任何單位、個人都不得承包,至於陽山公墓有可能存在的問題,就讓許純良放手去查,問題落實到人,但凡敢損害集體利益發死人財的絕不姑息,但是有個前提,一定要控制好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