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廣告拍攝出乎意料的順利,宋晨挑選了一位長相甜美的幼兒園教師。兩人不論是在外貌,還是氣質,都極爲相配。
不得不說,宋晨的眼光還是非常不錯的。
林晚晚看見編導不停滿意的微微點頭,就知道離結束不遠了。
中間只在兩人含情脈脈的對視這一幕上“NG”了幾次之外,其餘都相當流暢。
宋晨收斂了之前略顯輕慢的態度,琴音恢復了原有的水準,聽得林晚晚暗自點頭。
雖說手法還有些微的僵硬,而略略顯得有點瑕疵。
只是在感情上的詮釋,卻是極好的掩蓋了其他缺點。
林晚晚微微失神,如果當年的她是以指法流暢,技巧高超而進入肖邦鋼琴比賽的決賽。
那麼宋晨憑藉的,便是這一腔對音樂飽滿的激情……
無論是專業的,還是非專業的,都會情不自禁地沉浸在他樂音中的感情而難以自拔。
最爲惋惜的是,宋晨在之後的四年追求的是指法和技巧,忘卻了最初對鋼琴的那份難以掩飾的喜愛,丟棄了他自己最爲擅長的,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可是這件事,林晚晚沒有告訴他的意思。
能讓他進步的,往往只有宋晨親自發現與頓悟。
中途休息的時候,宋晨避開Coral到走廊外打了個電話,林晚晚並沒有太在意。
只是,當有人捧着一束花站在門口,宋晨飛快地簽收後,卻擡腳向自己走來,讓她陡然一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晨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白玫瑰,俊朗的面容上飄過兩朵紅暈,侷促地把手一伸,喃喃道:“林晚晚,這是送給你的,請收下!”
衆目睽睽之下,林晚晚神色尷尬,接下不妥,當面拒絕更是會令宋晨感到難堪。
無奈地在嘴角扯了個笑容,林晚晚客氣地說:“宋先生記錯了,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周圍早就豎起耳朵偷聽這邊動靜的工作人員,神情明顯略略失望:原來“鋼琴王子”送花,只是因爲記錯了林助理的生日,並非是兩人交情匪淺。
宋晨一聽,漲紅着臉瞪向她,把那束花硬是塞在林晚晚的懷裡:“你的生日,我從來不會記錯。”
林晚晚抱着花束,低低嘆了口氣:“那麼宋先生爲什麼這時候要送花給我?”
對上她的目光,宋晨的面頰更紅了,小聲道:“早上經過花店的時候,看到這花跟你很相配……總之我喜歡買就買了!”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皺起眉,越發的理直氣壯。
不等她再說什麼,宋晨索性轉過身,叫上Coral便離開了。
林晚晚睇了眼懷裡那束純白色的玫瑰,還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收到的花,頗有點哭笑不得。
收工的時候,依舊是鄭源開車來接她。
只是車後座少了顧凱,鑽入車內的林晚晚手裡捧着的花更是尤爲突出。
鄭源一手搭在椅背上,仔細望了眼那束鮮花,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突然問道:“白玫瑰的花語,小林知道嗎?”
林晚晚搖頭,她的確一無所知,卻因爲鄭源突然提起這事,心裡沒來由的有點緊張——總歸不是好事。
果然,鄭源“嘖嘖”兩聲,眼皮微擡道:“‘我足以與你相配’,這就是白玫瑰的花語。這裡正好有十一朵,小林知道代表什麼?”
林晚晚再次搖頭,這回盯着手裡的花,已經像是燙手山芋,恨不得從來就沒收下過!
鄭源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十一朵玫瑰,代表‘只在乎你一人’……看來‘鋼琴王子’對小林是一往情深了。”
林晚晚愣了一下,苦笑道:“宋晨向來粗枝大葉的,可能買花的時候也沒注意這些,看着喜歡就隨便買了一束……”
“於是正好是白玫瑰,又正好是十一朵?”鄭源無所謂地笑笑,轉過身發動了車子:“小林沒必要向我解釋,卻得想想該怎麼跟顧凱說。”
林晚晚無語地把花束往旁邊一放,小心翼翼地問:“或者,我把這花留在車裡?”
鄭源頭也不回地斷然拒絕:“當然……不行。”
雖然嘴角噙着一點笑意,他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待會我得去接Honey,如果讓她誤會了怎麼辦?”
被鄭源三言兩語地打發,林晚晚愣愣地站在公寓樓下,手裡還拿着那束花,滿臉不解。
鄭源說的誤會,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怕女友誤會他送花給別的人,還是誤會這束花是他買的?
一頭霧水地回去,林晚晚剛到客廳,就見顧凱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手中的花束上。
秉着不能浪費,又是有紀念價值的第一次收到的花,她自然而然地把白玫瑰放入客廳的花瓶中。
坐在沙發上的顧凱望了眼那束花,語氣淡然:“聽說那是宋晨送的?”
“嗯,”林晚晚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含糊地應了一聲。按照兩人的協議,她似乎該開口作出解釋,只是這一會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畢竟宋晨突然送花,林晚晚的驚嚇也是不少。
至於他送花的理由,剛剛鄭源的那一番話猶在耳邊,她垂下眼,並不相信宋晨這樣的示好是出於愛慕。
在宋晨的眼中,自己曾是他在鋼琴中的對手,競爭的夥伴,憧憬的目標。
這樣複雜的感情,不能只歸咎於“愛情”兩個字。
林晚晚只希望今天這一出,不會在明後日的報刊雜誌中陡然出現“鋼琴王子一往情深,向鳴威助理送玫瑰”這樣的頭條。
她正苦思冥想着怎麼解釋,顧凱卻已經轉開了視線,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廣告已經結束,媽剛打電話來,讓你準備週末跟她去蘇州。”
林晚晚點點頭,又見他歉意一笑:“因爲之後要去美國,公司的事要一併提早處理,週末恐怕沒能空出時間陪你一起去了。”
“沒事,有伯母……”林晚晚頓了頓,還是改變了對宋豔雅的稱呼:“媽的眼光很好,有她在,想必會很順利。”
顧凱對於她終於肯改變稱呼,愉悅地微微頷首:“廣告後期的剪輯和收尾的工作,晚晚就不必參與了。明天休息一日,不必到公司報到,這事我已經跟鄭源提過了。”
林晚晚一怔,連忙擺手:“不用,這幾天也不算很累,沒必要休息的。”
照理說,唐駿和江若恆的工作更多,卻很少休假。而她不過才上了幾天班,就在顧凱的優待下休息,總覺得過意不去。
顧凱看着她,笑了笑:“週末去蘇州估計得兩日一夜,你也沒空去醫院。媽的精力相當好,也是少見的完美主義者,晚晚如果沒有休息好,恐怕很難對付下來。”
對於他的體貼,林晚晚胸口一暖。每週去看嚴茂蘭,已經成爲她的習慣,也是她繼續支持下去的動力。
每次看着牀上越發消瘦的母親,林晚晚就覺得自己要努力,再更努力一點。
因爲她始終相信,嚴茂蘭有一天定會醒過來。如今要做的,便是努力工作賺夠龐大的醫藥費,等待母親甦醒的那一刻。
與顧凱協議結婚,林晚晚以爲他會要求自己的重心轉到顧家,沒想到會爲她如此設想。
她感激地朝顧凱點點頭,心想着這人爲自己做了那麼多,她卻始終是接受的一方而沒有給予些什麼……
想到這裡,林晚晚念及週末跟宋豔雅去蘇州的事,暗暗下決心要努力討好這位未來婆婆,務求讓她對自己漸漸滿意。
俗語好說,要討好婆婆,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一件事。
今時今日,林晚晚終於深切體會得到了。
週末的安排緊湊,她還特地在前一晚早早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刷了一遍,又幹脆拿出下午跟師姐特意去百貨商場買的面膜貼了。
力求第二天容光煥發,皮膚也倍兒棒。
到時候試穿婚紗,好歹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林晚晚想得挺周到,大早起來打扮好,在鏡子前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確認沒有問題才下了樓。
顧凱早就等在客廳,看見她,不禁眼前一亮。
今天的林晚晚穿着一件淺粉色的吊帶連衣裙,突出了她瘦削白皙的肩頭,盈盈細腰,以及修長的雙腿。
原本早上公司有個臨時會議,不得
不讓司機送林晚晚到機場。這一會,顧凱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打電話給鄭源交代了幾句,吩咐他將會議延遲兩個小時,引來對方一陣調侃。
“怎麼,小林不就去蘇州兩天,你這就捨不得要親自送去看到最後一刻?”
對於鄭源沒正經的語調,顧凱臉色未變,只淡淡一笑:“反正有你在,我很放心。如果到時候我還沒趕回去,你就先暫代我主持會議。”
不理會鄭源的抱怨,顧凱乾淨利落地掛斷電話,轉過身對林晚晚低聲說道:“抱歉,司機臨時有事來不了,會議又延遲,我這就開車送你去機場。”
林晚晚不疑有他,拿起長形的白色小包,跟在顧凱的身後去了停車場。
推門走入機場大廳,宋豔雅在看見顧凱的時候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顧凱微笑着向她打了聲招呼,沒有多作解釋:“媽,你們到了那邊就給我個電話報平安。”
宋豔雅頷首,答應道:“好,你也別老是忙着工作,多照顧自己。”
說完,她轉向林晚晚,雙眉不着痕跡地蹙起:“你的行李呢?”
林晚晚一愣,囁嚅道:“兩日一夜,我就沒想帶太多東西。”
以前的公司也不是沒有出差的時候,只是酒店裡提供的日用品很齊全。到時候再去附近買了一次性的紙內褲,這身衣服穿個兩天,也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事。
只是看着宋豔雅不悅的眼神,林晚晚識趣地沒有開口,免得引來對方更加不高興。
宋豔雅瞥了她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眉頭皺得更深了:“顧家的人,從來不會兩天穿同一套衣服。”
林晚晚歉意地笑着,實在不知該怎麼說。
而且登機的時間已經沒剩多少了,現在纔回去拿似乎不太現實。
顧凱自然而然地伸手牽着她,對宋豔雅笑道:“媽,這事簡單。您先進安檢,在候機室休息一會,我跟晚晚去去就來。”
說完,他跟宋豔雅揮揮手,拉着林晚晚就走。
林晚晚原先看不出顧凱的意思,只是望着跟前一排的商店時,對他的目的就相當清楚了。
顧凱徑直挑了一間店走了進去,示意她跟上。
店員看見兩人身上不菲的服裝,笑容甜美,殷勤地迎了上來。
沒有理會她們的熱情介紹,顧凱自顧自地走向店裡掛着的一排排新衣。
隨手挑出幾件,遞給了一旁的店員:“M號,這幾件立刻給她試試。”
長期居於上位的氣勢,自然卻不失禮的支使,讓店員以最快的速度找出適合的碼數,簇擁着林晚晚進了裡面的試衣間。
林晚晚被好幾隻手臂急匆匆地推進試衣間時,不禁面上一窘。
果然,宋豔雅與顧凱總歸是一家人,這不問當事人而擅自做主的性格簡直是一摸一樣。
不得不說,顧凱的眼光跟宋豔雅都是一流的。
合身的裙裝,完全就像是度身訂造。不但遮掩了林晚晚偏瘦的身型,也更好的體現出她的秀麗與嫺靜的氣質。
顧凱滿意地點頭,取出金卡遞給店員,要了這幾套衣服。
林晚晚不好當面拒絕,拉着他在一旁輕聲說道:“我就去兩天,不需要那麼多的衣服。”
“相信我,你會需要的。”顧凱提着袋子,看向她的目光似是頗有深意。
又到隔壁的商店挑了好幾套內衣褲,在林晚晚不至於臉紅耳赤,卻也十分尷尬的臉色下,顧凱飛快地選了幾個款式。
這回倒是民主,讓她從中挑選,而沒有自己立刻決定。
可是這樣令林晚晚頗爲不自在,索性把那些都買下來了。
平日買這些她都會仔仔細細地挑選,畢竟衣服是穿在外面,內衣褲卻是穿在裡頭。舒服不舒服只有她自己知道,直接貼着重要部位,料子也馬虎不得。
這次林晚晚壓根沒看幾眼就決定了,實在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顧凱還跟在她旁邊和自己討論哪一款比較好……
光是想想,林晚晚就覺得頭大。
可是在顧凱刷卡的時候,她不經意地瞄了眼那單子上的數字……
如果不是太丟人,林晚晚真的有搶回單子走人的念頭。
實在是這小小的布料,價格貴是肯定的,只是這些在她眼裡幾乎是達到天價,這麼幾件就花掉了她至少兩三個月的月薪,實在令林晚晚目瞪口呆。
在林晚晚被一系列的價格震驚得頭昏目眩的時候,他們終於停止了這樣的瘋狂購物。
她正暗地裡鬆了口氣,卻聽見顧凱頗爲遺憾道:“機場只有一兩個還勉強過得去的牌子,其他的不太入流,等晚晚從蘇州回來,再去訂幾件合身的?”
林晚晚早就發現,顧凱的西裝有些在領子上有品牌的標記,有些是完全沒有的。
她還以爲是剪掉了,現在看來,顯然是手工訂造——說不定還是名師設計,看那料子,那剪裁,估計是天價之中的天價。
被顧家的豪氣震撼到,原先林晚晚還說回來後將剛纔買東西的錢還給顧凱。
如今噎在胸口,根本說不出話來。
最後,林晚晚只能把這些看作是角色服裝,是她就要擔當的顧家媳婦這個位置不能不準備好的道具。
至於爲此花費的錢,也就全部歸在他們協議婚姻的工本費裡好了……
兩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安檢不遠處,引來不少機場人員和其他乘客的矚目。
顧凱買了一個小型的拉桿行李箱,把新買的衣服和內衣都塞了進去,絲毫不在意周圍若有似無的關注目光:“回來的時候跟我說一聲,讓司機來接你。”
“嗯,知道了。”林晚晚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走,被他拉住了手臂。
顧凱朝她調皮一笑,問:“不給我一個goodbay kiss?”
林晚晚愣了愣,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湊上前來,嘴脣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觸:“一路平安,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找我。”
“……好,”聽到四周小小的抽氣聲,林晚晚窘迫地拉着箱子衝進了安檢,留下顧凱望着她緊張跑遠的背影淡淡笑開了。
她總是表情淡然,似乎對其他事並不十分關心。難得居然會這樣手忙腳亂,還有一臉呆滯的可愛模樣。
指尖碰了碰脣,顧凱笑得更爲愉悅了。
沒有直達蘇州的飛機,只能在上海下機,而後再轉車到蘇州。
上機時,宋豔雅不過稍稍瞄了眼林晚晚的行李箱,便合上眼閉目養神。
林晚晚暗自鬆了口氣,見她沒有交談的意思,也不好說話,便問空中小姐要了報紙,隨意翻了翻。
她一眼就看到頭條上,宋晨的一張舊時的照片。上面的題目,不外乎是他要進軍娛樂界,有兩三間娛樂大公司對他有招攬之意。
對於這位鋼琴王子進娛樂圈的事,社會上的反映是褒貶各半。
畢竟一個純粹的鋼琴演奏者加入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有人惋惜,有人看到音樂界的沒落,有人則是對這位曾經的肖邦大賽的冠軍極爲憤怒。
畢竟宋晨的作爲,無疑是給了國內的音樂界一個沉重的打擊,想必之後以他爲目標而學習彈奏的孩子將會大爲受挫……
在下面,也稍微提及了“鳴威”爲宋晨度身訂造的一輯廣告即將在電視的黃金時間播出。小小的一塊地方,並不突出。
林晚晚抿了抿脣,終究是合上了報紙,心底涌起一絲黯然。
這就是宋晨的選擇,爲此要付出的代價他自己也該明白。
低頭看着自己身上那件二十多年來從來沒穿過的天價名貴衣服,林晚晚禁不住想嘆息一聲。
她也該明白,這亦是自己的選擇。
下機後,已經有專車在機場前等候。一輛黑色的奧迪,十分低調。
前後一個多小時,車子駛入一片別墅區,停在其中一座兩層別墅前。
林晚晚以爲她們會入住酒店,再到專門店之類的地方試穿婚紗,她顯然是想錯了。
宋豔雅回頭看了眼她驚訝的神情,面無表情地解釋道:“你們的婚事既然不想公開,只能讓人將婚紗送過來了。”
鮮少這樣偷偷摸摸的,她的表情明顯的不悅。
林晚晚賠着笑,又道了謝,乖順地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別墅。
這別
墅並沒有顧家那麼大,卻佈置得明亮、舒適、精緻。
客廳裡有着米色的沙發,同色的茶几,上面擺放着一顆小小的綠植。
一面牆上幾乎全是玻璃,能將庭院的綠意全然收在眼底。靠近庭院的走廊上,隨意擺放着靠枕、坐墊和幾本雜誌書本。
二樓有一間鋼琴室,一架價位中等的黑色三角鋼琴。
臥室的牆面以柔和的鵝黃色爲主,面積不大,卻營造出溫馨和輕鬆的格調。
這裡與顧家的奢華不同,也與顧凱那裡的高雅華貴不一樣。
看慣了顧家的大氣奢靡,這別墅在林晚晚眼中尤爲普通,卻讓她要自在得多。
“這是我的私人產業,不在顧家名下,我一般過幾個月會來這裡一趟。”宋豔雅沒有細說的意思,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先休息一會,兩個小時後,大約三點會有專人將婚紗送過來給你試穿。”
“我知道了……媽,”林晚晚依舊叫得彆扭,宋豔雅皺皺眉頭,看起來聽得也彆扭。
林晚晚目送着她離開,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被安排在走廊的盡頭,將近一百平米的客房。除了大牀、衣櫃和一套桌椅,並沒有其它傢俱。
一走進去,空蕩蕩的,應該是事先將東西挪開了,好騰出位置給林晚晚試穿婚紗。
宋豔雅的安排細緻妥當,林晚晚根本不用操什麼心。
把自己扔在舒適柔軟的大牀上,她想了想,還是進了浴室。
天氣不算很熱,只是出了點汗,身上隱約有點汗味。
想起宋豔雅說的,顧家人從不會兩天穿同一套衣服,顧凱又特意給她買了那麼多裙裝,足見他們對衣着打扮十分講究。
所謂入鄉隨俗,林晚晚也不願跟他們格格不入。
那些人很準時,兩點四十五分到達別墅,將車上的東西移上二樓,擺放整齊,正好三點整。
宋豔雅從門外走入,似乎很滿意地微微點頭。
林晚晚看着這樣的陣勢,實在有點吃驚。原本以爲十多件婚紗送來試穿已經夠多了,誰知這些人推入的三個衣架,照她的目測,至少有三四十件。
還有就是不少人隨行,據說有婚紗設計師、化妝師、髮型師、形象設計師、攝影師以及一干助理。
粗略估計,不少於十五人。
這麼龐大的陣容,如同出外拍攝的明星一樣,林晚晚站在他們跟前,被十多雙眼盯着,面上的笑容不由有點僵了。
宋豔雅粗略看了看架上的婚紗,道:“照片和尺寸之前就給了設計師,這是根據你的身型和相貌特意挑選的款式。”
她退開兩步,朝他們點點頭:“好了,請開始吧。”
林晚晚僵硬地站在原地,讓各種設計師打量了一圈,畢竟真人跟照片還是有差距的。
婚紗設計師比劃了一下她的腰身,皺眉道:“林小姐比想象中要瘦,這裡很多婚紗都不適合。”
髮型設計師摸了摸她的長髮,對於手感也是皺眉:“林小姐平時有用護髮素保養頭髮嗎?用的是發膜還是深層護髮素?”
化妝師湊近看了看她的皮膚,面色古怪:“林小姐平時經常用的什麼牌子的護膚品和化妝品,有經常作補水和深層清潔嗎?”
林晚晚無奈地搖頭再搖頭,她每日爲了嚴茂蘭的醫藥費奔波,自顧不暇,怎麼可能還有閒錢去做這些?
幾人跟宋豔雅談了一會,在她的示意下着手開始讓林晚晚試穿婚紗。
沒想到有一天能夠看見這麼多漂亮的婚紗,林晚晚起初是很興奮的。
A字型的、露肩的、蓬裙型的、魚尾型的,用料有幹紗、亮緞,甚至是絲綢,顏色從平常的純潔白色,可愛的粉色,清新的鵝黃色,更有喜慶的大紅。
林晚晚看得眼花繚亂,設計師飛快地挑出適合她的十多套婚紗,讓助理帶着她進隔壁的客房替換。
只是隨着次數增多,她已經表情麻木地在助理的幫助下換了一套又一套的婚紗,原先的愉悅和興奮早就褪得一乾二淨。
每次出去,宋豔雅的面無表情,設計師皺緊的眉頭,林晚晚覺得她這個人形衣架完全被嫌棄了,只好耷拉着腦袋繼續替換。
十幾套婚紗足足換了兩個多小時,林晚晚穿着高跟鞋,雙腳又疼又累,感覺快要斷掉了。
好在宋豔雅終於跟設計師達成共識,選中了其中的三套。
按照她的意思,這些婚紗“勉強能看”。
不管如何,林晚晚感嘆自己終於是可以休息了。
顯然,這事是不可能的。
婚紗挑好了,就得決定合適的髮型。
林晚晚坐在梳妝櫃前昏昏欲睡,任由髮型師在她的頭髮上搗鼓。
在宋豔雅的搖頭下,一次又一次地變換髮型。
前後折騰了兩個小時,扯斷了不少頭髮後,與三套婚紗相稱的髮型也定下來了。
最後輪到化妝師,林晚晚閉上眼,任由那人在臉上塗塗抹抹,聽從化妝師的指示擺弄。
等一切結束,林晚晚在瞌睡中迎來了晚上九點半,前前後後統共費了六個多小時。她又餓又累,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
原以爲今天的行程已經結束,能夠回房洗洗就睡,誰知宋豔雅看了看時間,冷不丁地開口:“還沒到十點,正好去參加酒會。你去換一身,我們待會就走。”
林晚晚秉着絕對不能得罪未來婆婆的念頭,心裡苦哈哈的,仍舊笑着答應了。
走進浴室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無影無蹤,只餘下濃重的疲倦。
晚上是宋豔雅一位朋友的私人酒會,請的人不多,地點就在附近別墅的露天游泳池旁邊。
林晚晚是作爲宋豔雅一個遠親女兒的朋友,跟着她來見識見識。
女主人微笑着歡迎了林晚晚,既不熱絡,卻也不至於冷淡,恰到好處。
賓客大多相互熟稔,聚在一起舉杯淺抿,低聲交談,偶爾會發出幾聲得體的低笑。
宋豔雅進去後並沒有再理會林晚晚,與女主人在一旁跟幾位貴婦輕聲談笑。
看到林晚晚跟着宋豔雅進來,有不少人上前跟她寒暄,林晚晚一臉侷促,在他們身邊溫順淺笑。
他們的話題對她來說太陌生,名車、首飾、巴黎時裝,沒有一樣是林晚晚擅長的。
她也只能面帶微笑,認真傾聽,偶爾說幾句讚美的話。
尤其是,林晚晚還不能流露出半點無知,免得丟了宋豔雅的面子……
可能是看出林晚晚的不健談與拘束,幾人很快就結束了話題,禮貌地離開了。
前後十多分鐘,林晚晚不得不挺直腰板,保持着她認爲最完美的笑容,謹慎又得體地迴應,只覺身心疲憊。
趁着宋豔雅不注意,她走到庭院的角落,躲在了陰影中。
踢掉一晚上折磨人的高跟鞋,林晚晚後背抵着冰涼的牆壁,稍稍放鬆下來。
今晚會到這裡來,她其實明白宋豔雅的用意。
即將嫁入顧家的自己,在宋豔雅看來,終究要慢慢融入其中。這一晚,不過是一場預熱。
如果面對這樣的小場面,林晚晚就要手忙腳亂的話,以後怕是更難適應。
她不明白宋豔雅這樣做,是有讓自己知難而退的意思,還是再次看出她跟顧凱的差距……
不管是哪一種,林晚晚也只能挺過去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既然選擇了,那麼就該好好面對,而且必須要做到最好。
林晚晚彎腰把踢掉的高跟鞋撿回來,正要穿好,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低低的呻吟。
在寂靜的夜色中,斷斷續續的低吟聲,曖昧而清晰。
林晚晚臉上一燙,轉身就走。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低呼“有人”,之後窸窣一陣,一個穿着寶藍色低胸洋裝的年輕女孩一面整理着一面走了出來。
栗色的捲髮,精緻的妝容,豔麗緋紅的雙頰,以及在遠處微弱的燈光下看到鎖骨上一個淺淺的小紅印。
隱約能看見背對着她們,有道高大的身影反方向離去。
不用說,也猜得出剛纔的角落兩人在做什麼。
林晚晚向來沒有多餘的好奇心去窺視別人的私隱,若無其事地回過頭走遠,這點小小的插曲轉眼就被她拋諸腦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