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昨天沒休息好?”莫妍剛坐下,看見她一臉憔悴,掛着兩個黑眼圈,不由嚇了一跳。
林晚晚搖頭,她想了一夜,覺得自己答應那位顧先生荒唐的提議,肯定是腦門被夾了。
不說顧家是否真的有能力支付嚴茂蘭的醫藥費,光是他一人的決定,他的家人會怎麼看?
她思前想後,在牀上輾轉難眠了一夜,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林晚晚望向身邊滿目關切的莫妍,雙脣一抖,遲疑着終究是開了口:“師姐,你聽說過顧……”
“顧什麼?”莫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奇怪一向果斷的林晚晚竟然也有猶豫的時候。
卻見她搖搖頭,說了一句“沒事”,便轉過身,低頭看起了手上的文件,神色卻明顯心不在焉。
林晚晚自嘲一笑,說到底,她連昨天跟自己求婚的那個男人叫什麼都不知道,卻已經衝動地答應了那樣荒謬的主意……
“……晚晚,”莫妍突然悄悄拍了她幾下,林晚晚這才驚醒過來。扭頭看見門口一臉不悅的張茵,急忙站起來。
“張主任……”
張茵今日破天荒地換掉了黑漆漆的褲裝,一身米白色的套裙,修長的雙腿一覽無遺。面上還化了淡妝,向來梳得整齊的長髮披散在肩頭,端莊嫵媚。
她皺了皺眉頭,心情似乎不錯,並沒有像平日那樣厲聲呵斥:“林晚晚,莫妍,十五分鐘後送四杯咖啡進會議室。”
說完,張茵踩着高跟鞋,優雅地離開了。
林晚晚目瞪口呆,僵硬地回頭,小聲問:“滅絕轉性了?突然這麼有女人味,害我差點沒認出來。”
莫妍“撲哧”一聲笑了:“別說你了,司機小吳進來的時候看見滅絕,臉憋得通紅,沒等電梯的門開就一頭撞了上去。”
想到那情景,林晚晚也忍不住好笑。
“她當然要盛裝打扮了,副總要來分公司巡視,能不能麻雀飛上枝頭做鳳凰,就看這回了。”莫妍得到小道消息,湊過來朝她擠眉弄眼地說。
林晚晚對此沒有太大的興趣,反正灰姑娘遇上王子然後一見鍾情,二見傾心的故事只存在於童話之中。就是沒想到做事嚴謹,爲人嚴厲的張茵也會有這麼小女人的一面,暗暗驚奇而已。
林晚晚端着咖啡,跟莫妍一起走進了會議室。
圓桌靠窗的那面,有三人背對光線坐着,看不清容貌。她眼觀鼻鼻觀心,一一將咖啡放在桌上。
正要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林晚晚愕然地轉過頭,對上了一雙戲謔的眼眸。
顧凱悄悄向她眨眨眼,又禮貌地笑着繼續聽張茵的工作彙報。
張茵一反常態,滿臉堆着笑,雙眼閃閃發光,聲音比平日更是多了些柔和與嬌媚,聽得林晚晚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抱着盤子扭頭就衝出了會議室。
莫妍睇着她驚魂未定的樣子,撇撇嘴,面色不屑:“看滅絕剛纔的樣子,躬着身往前靠,乳溝若隱若現,人也就快貼到副總的懷裡去。那短裙不停往上縮,大腿都快全露出來了。”
“副總沒有想象中那麼帥,不過笑起來很有味道,反而是他身邊的總監英俊帥氣……”
林晚晚神思恍惚,“嗯”“啊”地應着,莫妍的話完全沒有聽進去。
實在是剛纔的事讓她大受衝擊,那位顧先生,原來就是公司的副總顧凱?
林晚晚想了想,疑惑地問:“我記得鳴威總經理是姓馬的?”
張茵眼高於頂,不像會是攀附一個普通副總就會滿足的人。
莫妍看着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你進公司這麼久,居然不知道鳴威只是顧氏集團旗下其中一間公司?副總是太子爺,顧家以後的接班人,現在只是下放到鳴威學習而已。滅絕當然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最好來個生米煮成熟飯,把副總一舉拿下。畢竟嫁入顧家,身價暴漲,躋身豪門之列,誰願意錯過這樣的機會?”
聞言,林晚晚頗有些哭笑不得。
誰會想到這位顧家太子爺被相親弄得煩不勝煩,暗中向她提出“隱婚”的主意?
副總巡視,張茵全程陪駕,一整天辦公室裡風平浪靜,歡聲笑語。實在是被“滅絕”壓迫已久,衆人每日戰戰兢兢的,像是回到瞭解放前。
林晚晚早就收拾好東西,一看下班的點數到了,抓起包包立馬出了公司。
明天是週末,晚上的家教因爲學生要出遊而暫停。無事一身輕,她打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胃,然後到醫院看看嚴茂蘭,再回去睡個天昏地暗。
實在是最近的工作強度太厲害,林晚晚又多接了幾單翻譯的兼職。就算身體真是鐵打的,也累得支持不住。
身後響起急促的車喇叭聲,她以爲自己擋道了,只是往路里邊挪了挪。
好一會林晚晚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正站在臺階上,怎麼擋路?
轉頭一看,身後一輛淺灰色的轎車,駕駛座上的人無比熟悉。
顧凱將車子開到她的跟前,探過身來:“林小姐,請上車。”
林晚晚奇怪了:“顧總不是跟張主任去吃飯……”
張茵今天一整日的笑容,比之前半年還多,居然會放過跟顧凱一同用餐的機會?
“有鄭源陪同,不差我一個。”顧凱挑了挑眉,臉上似笑非笑:“林小姐打算在大路上站多久,還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關係?”
這話一出,林晚晚抿緊脣,只好匆匆鑽入了車後座。
顧凱啓動車子,餘光望見後座正襟危坐的女子,面色沉靜,不見半點異常。他雙手握着方向盤,脣邊的笑意多了幾分興味:“我還以爲經過四年前的意外,林小姐會因爲害怕而不再坐車了?”
林晚晚笑得無奈,並不否認:“剛開始我確實不敢上車,甚至是聽到車喇叭的聲音都會受到很大的驚嚇。可是媽的治療不能斷,錢不會自己主動來,只能逼着我去適應。”
起初她怕坐車,買了一輛二手的自行車,騎着去上班。可是一整天費在路上的時間太多,又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
最後咬咬牙,她戴上耳機,在週末來回搭着公交。在這一程程中,勉強自己不去回想那時候的驚慌與無助,甚至是失望。
這一天下來,林晚晚在屋內大病了一場。兩天後把那輛破爛的自行車賣給了收廢鐵的老伯,買了一張IC卡重新搭車去工作。
時間就是金錢,這些錢能救得了媽媽,她又何必爲了那點怯弱而躊躇不前?
雖然這過程很痛苦,林晚晚不止一次在車廂內蒼白着臉,噁心想吐,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要支持不下去。
但是一想到病牀上的嚴茂蘭,她硬是咬緊牙關挺過去了,費了將近一年才漸漸適應。
這些事,林晚晚並不覺得有告訴顧凱的必要。
顧凱聽她說得輕描淡寫,也能想象到其中的不容易,心裡對林晚晚多了一分敬佩。
他側過頭,往旁邊努努嘴,打趣道:“那難不成是我長得像洪水猛獸,這才讓林小姐不得已捨去前座,而挑了後面的位置?”
林晚晚被他逗趣了,頗爲正經地說:“顧先生,美國專家曾做過調查。如果駕駛座的危險指數是一百,那麼副駕駛座的就是一百零一,後座則是六十到七十之間。”
說到這裡,她才笑了:“兩廂比較,顧先生覺得我會怎麼選擇?”
顧凱從後視鏡看見林晚晚自上車只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也不由勾了勾脣角:“快要結婚的人,再稱呼我‘顧先生’就未免太生疏了。”
“晚晚,你說對麼?”
這聲親暱的“晚晚”,讓她生生打了個寒顫:“顧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協議尚未出來,我們之間還是陌生人的關係。”
“協議律師已經在做了,估計最遲後天能拿到。在這之前,晚晚跟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顧凱話語一頓,見她露出好奇的神色,才緩緩解惑:“晚晚不覺得結婚前,應該先見一見我的父母?”
林晚晚一聽,完全懵了。
她皺起眉頭,對於顧凱擅自做主非常不高興:“顧先生,恐怕我們需要談一談……”
“晚晚,到了。”不等她說完,顧凱停下車,轉身笑着往外一指:“這是我家,爸媽應該等久了。”
林晚晚無言了,他這樣分明就是先斬後奏,不讓自己有拒絕的機會……
不知現在立刻跑路,她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