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志詳慢悠悠的打量着手術室,沒有着急的開始手術。
他現在做手術的準備工作已經很慢了,尤其是做膽囊癌這樣的大手術,馮志詳更是不着急上刀子。
不像是許多年輕醫生,好不容易輪到一次示範手術,或者直播手術,就急匆匆的開始手術,生怕觀衆們等急了,人變少了。
到了馮志詳教授這個年紀和地位,他纔不在乎呢。其他醫生願意學習,他也不會敝帚自珍,但其他醫生不願意學習的話,他才懶得誘導呢。
現在的醫院,並不是願意學習的醫生少。對於醫生們來說,學習資源依舊是少的可憐的,好不容易能輪到一次的,向大牛學習的機會,手術室內外擠的都是人。
”病人已經準備好了。”管牀的住院醫興奮的報告着。
他能進到手術室來,可以說是徹底的運氣了。雖然只是拉鉤,但能近距離看手術,還能與馮志詳教授做有限的交流,對小醫生來說,已經是非常完美的了。
這也就是馮志詳做手術,他想要一個拉鉤的小弟比較好指揮,所以,寧願要管牀的住院醫,也不想要不明情況的主治醫生。
反正都是拉鉤,小醫生的體力還好一點。
二助自然還是徐穩。他本來就是京華六院裡很拿得出手的副主任醫師,雖然話很少,師父卻很多,技術又好,所以總是吃得開。
馮志詳這時候回頭看看窗外的凌然,笑道想:“看好了沒有,我要開始了。”
“我開始洗手。”凌然說着又探頭進來,對站在手術室裡探頭探腦的小醫生們,道:“哪位有空,幫我拿一下書。”
“我來!”一名身穿白大褂,依舊展露出好身材的年輕女醫生把手高高的舉起,以至於身體曲線都發生了改變。
“麻煩了。”凌然將書交給她,示意她端在自己面前,然後就開始自顧自的洗手了。
外科醫生都支使人的毛病,或者說,是把人當做工具用的習慣。像是拉鉤的助手,它就是一個方便於拉鉤的工具,當然,主刀醫生心情比較好的時候,也會玩弄調侃一下拉鉤助手,問他幾個問題,撥弄撥弄他的知識體系。相似的還有抽吸用的助手,尤其是在機械抽吸機流行以前,還有用腳踩的抽吸機,那就更需要助手來幫忙了。
凌然現在就是需要一個書架子。
六院幫忙的女醫生將書捧在胸前,面帶微笑的看着凌然,就像是電視裡的獎牌女郎似的,然而,凌然依舊只是洗手和看書,口中所言也是:“翻頁,謝謝。”
“我叫劉依琳。”女醫生小聲的說自己的名字。
“你好。”凌然依舊很客氣的樣子,目光在女醫生劉依琳身上一掃而過。
劉依琳依舊很高興的樣子,悄悄的握了握拳頭,心中暗暗道:我剛纔就猜到,凌醫生肯定是需要人幫忙的,接下來,我也會提高警惕的。
“麻煩你了。”凌然點點頭,擦乾淨手,轉身進入了手術室。
劉依琳在後握着拳頭,也跟着進去了,強大的氣場,讓裡面的男醫生們自慚形愧,默默向後。
馮志詳嘖嘖兩聲,笑道:“凌醫生的條件,真是讓人羨慕呢。”
說完,他再擺擺手,道:“人齊了,那就開始吧。咱們先打開腹腔,看看是什麼情況。”
不管是核磁共振還是b超,影像信息給予的結論,都不如目視來的直觀。當然,這也是因爲外科醫生對目視得到的信息,更有處理能力的原因。
早期的腹腔鏡等技術的推廣,遇到的核心問題,也都是外科醫生的習慣問題。
這是醫生不似飛行員或者軍人等行業的特殊之處,航空公司如果要更換飛機,飛行員是要儘可能適應的,實在不行,才考慮其他途徑。軍人同樣如此,如果軍隊裡要更換裝備,一線的職業軍人的話語權是相當弱的。
但是,醫生對於採用何種儀器設備,天然的有着強大的發言權。
有的醫生可能常年使用同型號的手術刀,或某某電刀等等,哪怕此型號已經被淘汰了,但只要該醫生用的好,他就可以持續的使用下去,手術效果是具有最終決定權的。
相對來說,藥品還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不過,職業醫生不按照藥品的推薦症來開藥,或者超標準開藥,也是非常之常見的行爲。
而就馮志詳的年紀來說,他對於目視手術的執着是必然的。
在這一點上,他與凌然也是有着天然的區別的。
“手術刀。”馮志詳的笑容掩藏在口罩中。
他向來喜歡指點年輕醫生,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馮志詳的聲望纔會水漲船高,隨着年齡的增長,越發的凸顯出來。而他的普外中心,沒有像是其他醫院的普外科那樣,分崩離析成七八個,乃至於十七八個小科室,既要歸功於普外中心的規模效應,也要歸功於馮志詳的性格了。
凌然站在馮志詳對面,望着下方,腦海中還在回想書本上的內容。
做了好長時間的主刀,再回過頭來做助手,凌然也有別樣的輕鬆。
“恩……我看看。”馮志詳動作輕快的打開病人的腹腔,口中道:“開腹雖然是一個簡單的步驟,但還是要謹慎對待的,而且,開腹的過程,可以幫助外科醫生進入狀態,要意識到,我們剖開的是人體,治療的是疾病,而不是簡單的機械工作。”
凌然“恩”的一聲,像是上課被提問時一樣。
馮志詳又要了電刀,動作輕鬆,道:“現在,有些年輕的醫生很喜歡快節奏的手術,我是不太喜歡的,手術的節奏太快了,注意力就被分割了,不是一個好習慣……”
“可能是他們的手術太多了。”凌然給馮志詳幫着忙,再次回答了他的問題。
馮志詳愣了一下,遲疑了一下,道:“你這樣想的話,是我忽略了……唔,看來還是年輕醫生,瞭解年輕醫生啊。”
“我只是每天都泡在手術室裡。”凌然道。
“你不覺得手術太多了?”
“我喜歡做手術。”凌然回答的簡單純粹。
馮志詳教授看着凌然的目光,更欣賞了:“你理解年輕醫生的心情,但自己又有自己的做法,是嗎?”
凌然瞥了馮志詳教授一眼,沒說話。
馮志詳教授的笑容漫出了口罩:“你不要不好意思,能做到你這一步的年輕人是很少見的,有點修身齊家平天下的意思了,不過,年輕人還是要有年輕人的朝氣,有什麼想法,在我面前,你都可以說出來。”
接着,馮志詳教授就面帶期待的望着凌然。
凌然毫不猶豫的道:“你做的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