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生，您看看，這是我們公司最近贊助的幾個活動。”高猛拿了一小盒的宣傳冊子，就在周醫生的面前攤開，再仔細介紹道：“雲華最近的活動是下個月，一個心臟內科的學會，這可能不太合適。”
“賣支架的是不合適。”周醫生和許多醫生一樣，總覺得做介入的心臟內科做的少，賺的多，支架超標準使用太過分。
高猛亦不去辯，呵呵的笑兩聲，道：“純粹的外科的會議室再下個月，一個推廣普外腹腔鏡的會議……”
“賣鏡子的？”
“主要還是賣鈦夾什麼的。”高猛謙虛的道：“光賣腹腔鏡賺不了多少錢的，我們也要吃飯嘛。”
周醫生“恩”的一聲，沉吟道：“凌然做也做腹腔鏡，但他腹腔鏡只是做膽囊，那個演示起來也沒什麼意思。”
“哦，演示的話，這個腹腔鏡的會議就不是很適合了。”高猛連忙道：“幾個演示的名額，都已經送出去了。”
“給普外了？”周醫生哼哼兩聲：“怎麼的？我們急診科的醫生，上不了普外的手術檯？”
高猛連忙賠笑道歉，心裡道：您要是上了普外的手術檯，生理鹽水的濃度都得重新調。
“肝切除吧，還是找肝切除的會議，有沒有？”
高猛苦笑：“您之前就點名要肝切除，要是有的話，我們肯定給送過來了，拼了命也要留下一個好位置的說。確實是沒有。”
周醫生“唔”的一聲。
他其實知道是沒有的，不止高猛的公司沒有搞，其他公司也沒有搞。
主要是肝切除這個手術太大了，就算術中使用了一些藥品或耗材，但因爲頻率的原因，數量也不會太多，不像是心臟支架，咔嚓一下就是萬把塊的利潤，搞定一個醫院的心內科，一名副高一天就能咔嚓幾十次。
所以，現在的醫學界，一年到頭都在開心內科或介入科的會議。
至於肝切除，積極的一定是肝癌相關的醫藥公司，而非肝切除本身。
“想辦法找一個嘛。”周醫生對高猛笑着說：“這是我們霍主任點名要的，你們公司得給力一點啊。”
高猛張張嘴，左顧言他，道：“我們也是想給力的嘛，真的是精力不濟了。”
“你回去再想想嘍。”周醫生笑笑，道：“就我看來，你們還是有實力的。”
高猛被讚的渾身長毛，心臟部分的毛長的好像需要安裝剃毛器似的。
他聽懂了周醫生的意思，後者無非就是想要他們公司專門爲凌然弄一個肝切除相關的會議。他的公司當然是弄得出來的，就像是他們爲心內科經常搞會議一樣。
但是，心內科是超級能賺錢的科室，既是盈利的大頭，也是競爭最激烈的區域。相比之下，急診科就差多了。
高猛很懷疑自己把方案遞上去，會得到何種評價。
高猛腿腳飛快的跑了出去，到了雲醫大樓外的停車場，站在陽光下，才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剛纔的對話，給他的感覺，比喝酒還難。
“老高？”停在角落裡的雅閣裡，有個腦袋冒了出來。
“老唐沒出去逛逛？”
“醫院跟前有什麼好逛的。”老唐的年齡比高猛大幾歲，但因爲沒有喝假酒就吐的特長，喝真酒又只能喝一斤，幾年下來，漸漸地就跟着高猛做高級跑腿了。
高猛“恩”的一聲：“確實，醫院這種地方，太複雜了。”
老唐望着高猛的表情，問：“做的不順？”
“恩，急診中心的主治周，想搞一個肝切除的會……”高猛撇撇嘴。
老唐笑了出來：“這麼大項目？他開玩笑的吧。”
“據說是老霍的授意。”
“哦……”老唐一下子沉吟下來，不敢再多說了。
一個專業相關的會議，怎麼樣都得開銷幾十萬元，弄的稍微像模像樣點，就得是上百萬元了。
不僅如此，搞這樣的會議，還需要邀請行業內的大佬們，小弟們，將有很多工作要做，若不是配合公司自己的營銷計劃的話，行政成本也很不少了。
高猛皺皺眉，只能再深吸一口氣，拍拍車門，道：“先回去再說，雲醫呆的我渾身發冷。”
“冷冷的冰雨……”
高猛的手機，不等他進到車內，就響了起來。
“高經理，雲醫的人剛纔打電話過來，通知我們，說是咱們公司送過去的激素要停了。”手機裡，傳來急切的喊聲。
老唐一個激靈就坐直了，停藥？這可是大事了。
“誰停的？”
“雲醫的周副院長。”
“憑什麼停我們的藥？”高猛有些氣急。
藥被停了，可不光是損失營收的問題，對醫藥代表們來說，任務都沒辦法完成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藥停了，必然會有別人的藥頂上來，想想日後的關係維護，又是一團亂麻。
老唐用同情的眼神望着高猛。
“等等，我問問情況。”高猛醒悟了過來，放下電話，對老唐道：“周醫生纔給我說完，這邊就有周副院長的電話讓我停藥，兩人有關係？”
“不知道。但你最好就範。”老唐深深的看着高猛說：“周醫生還是代表霍主任說話的。”
高猛不由的打了個激靈：“仔細想想，搞一個會議什麼的，也花不了多少錢，經費反正是要花的嘛。”
“恩。”
“肝切除的會議搞起來比較難，弄一個普外科或者肝膽外科的會議，加上肝切除的主題，應該是可以吧。”高猛一邊想，一邊說。
“恩。”
“我想到了，我們找個公司合作嘛，看看有沒有普外科或者肝膽外科的會議，我們贊助總是可以的吧。昌西省內的話，你想想看，有誰家在做這個？”高猛已經從做決定，過度到了實施階段。
老唐倒是聽的眉毛一跳：“也是哦，他們只是想要一個C位嘛，還不一定是C位，剩下的位置，也是值點錢的……”
“能省多少算多少，最後算下來，不見得是虧的。先這樣，我給老大報告一個……老唐，你介意不介意？”
老唐愣了一下，點點頭，從車裡走了出來。
高猛鎖上門，開始打起了電話。
老唐在車外轉了兩圈，就覺得無聊起來，開始在雲醫門前的露天停車場裡瞎逛起來。
“是前面的那輛捷達吧。”
“對的對的。”
“認真點看，也挺可愛的。”
老唐望着三個長相很可愛的小美女，再看着她們面前的舊捷達，突然覺得，世界頗爲美好。世界並不是圍着霍從軍，或者什麼凌然之類的人轉悠的，總有一些漂亮的人兒，是不看重錢權的。
如果一輛幾萬塊錢的小捷達都能讓她們覺得“可愛”的話，老唐覺得自己至少值3個可愛。
“你們好……”老唐忍不住上前，想打個招呼。
“哇，凌醫生來了，快把信放上去。”三個小美女分別放了三封彩色的信到車前擋風玻璃上，然後像是小兔子似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