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鵝,羽毛潔白而有光澤。
它站在咕嘟咕嘟的噴泉下方,小眼睛隨意的向兩邊一瞥,看誰覺得誰不順眼,瞅誰覺得誰弱雞,讓人覺得力量感爆棚。
噴泉外,總有些病人家屬,駐足觀看。
他們以前是看噴泉,現如今,目光大部分都集中在大白鵝“香滿園”身上。
有的孩子,還會大聲地大聲的呼和,以吸引大白鵝的注意力。
每當這種時候,大白鵝“香滿園”只會用鄙視的目光看過去,最多就是搖搖擺擺的走過去,到了細細的腳環限定的極限位置,再一個優雅轉身,噗嗤一聲,拉出一泡屎來。
大部分沒見過屎面的孩子,此時就已目瞪口呆。
“大白鵝也拉屎嗎?”
“它爲什麼可以站着拉粑粑。”
“大白鵝拉了屎以後,爲什麼不用擦屁股!”
孩子們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並圍着噴泉亂轉,大人們也就只能跟着亂轉。
大白鵝對此是嗤之以鼻的。
雖然說,它是新來的,但在這個水池內無鵝的情況下,“香滿園”是將自己看做是園長的。
除了……
踏踏踏踏……
板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在吵雜的休息區裡,根本聽不清楚。
那驕傲的、優雅的、潔白的身軀,瞬間就僵硬了。
有些突出的鵝頭,艱難的轉向聲音的來源地,並迅速的鎖定了一具令人恐懼的身影。
那是一具1.48米高,普普通通的,有些瘦小的身軀。
相較於周圍的環境,這具身軀甚至比周圍很多傻乎乎的小學生還要嬌小。
然而,“香滿園”知道它的恐怖。
“香滿園”快速的看看兩邊,伸出翅膀,仰天長嘯:嘎嘎嘎嘎。
“閉嘴!”餘媛快走了兩步,果斷制止了大白鵝的不文明行爲,並隔着噴泉批評教育道:“你這樣子會擾民的,我就只能把你的嘴封起來了。”
大白鵝不知道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就僵僵的站在水池中,僞裝的像是一具漢白玉雕像似的。
餘媛彎彎腰,就撈起了噴泉池底的細腳鏈。
這根細細的不鏽鋼腳鏈,也有別的孩子嘗試着撈起來,結果被大白鵝追的險些嚇斷氣。
但是,當餘媛打撈的時候,大白鵝一聲都不敢吭,只能亦步亦趨的,一步一後退的,絕望的被拖到了餘媛面前,然後嗅着大佬身上各種猛獸的氣息,一動不動的表現乖巧。
剛剛從國家公園裡旅遊歸來的餘媛,對40公斤以下的小動物,已經喪失畏懼感了。
只見她熟練的伸出左手,隨意的揪住大白鵝的翅膀,右手在褲兜裡一抹,一根溫度計,就被戳入了大白鵝的肛門裡了。
餘媛再一手提鵝,一手掏出手機,隨便翻了篇文獻,閒看起來。
過了會兒,餘媛再拔出溫度計,對着半空瞅了一眼,自言自語的記下了讀數:“41度,比前兩天稍微有點高,你得注意身體哦。”
說着話,餘媛就將大白鵝給丟了出去。
“春滿園”落在了自己熟悉的水中,拼命的撲閃着翅膀,遠離了餘媛,才靜靜的轉過頭來。
餘媛彎腰收拾了收拾地面上的鵝糞,集中鏟入一隻大樂扣中,並放入了不遠處的一隻微波爐裡,調好了溫度和時間,再取出裡面烤好的鵝糞,撒入不遠處的花壇中,整個過程,瀟灑而嫺熟,顯是爛熟於心的。
“這次還不錯,以後也要集中拉屎。”餘媛不管大鵝聽得懂聽不懂,教訓了它兩句,才踏踏踏的離開。
大白鵝望着餘媛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了,脖子才猛的一伸,表情再次變的優雅起來。
……
雲醫肝膽外科。
自主任賀遠征以下,一羣醫生都坐在辦公室裡,心事重重的裝模作樣。
賀遠征是雲醫外聘來的高級人才,10年前的湘雅博士,畢業沒幾年,就順着主治、副主任醫師、主任醫師和科主任的順序,一步步的爬了上來,可以說是晉升的非常容易了。
但是,醫院的制度是一回事,醫院內部的生態又是另一回事。
對於霍從軍這樣的坐地戶來說,賀遠征就像是昨天才來似的。雖然頭上頂着肝膽外科的主任頭銜,可是比起普外科的大主任,賀遠征就差的太遠了。
若是跟手外科的錦西主任,這樣的精英科室大主任比,賀遠征就更像贈品了。
當然,再不受坐地戶們的待見,科主任終究是科主任,其在科室內所具有的權力還是非常重的,遇到懂事的醫藥代表,科主任也是能夠得到皇帝般的奉承的。
賀遠征一直以來也是自我感覺良好。
他自讀博以來,就做的一帆風順。
他的導師是國內知名的肝膽外科專家——不是的話,也做不了博士生導師。他在肝膽外科的表現也很不錯,死亡率不高,發表的論文的影響因子不低,科室完成的手術量逐年增加,培養出來的高級醫生越來越多,每隔兩年也都有開展新的術式和新方法……
以雲醫這樣的地方頂級醫院的水平來說,賀遠征做的中規中矩。
雲醫肝膽外科並不是雲華市居民的首選,也不是昌西省居民的首選,但在人們的排名中,前三不行,前五總是穩的。
雖然這意味着昌西省內,總有一兩家非三強的醫院,插入了雲醫肝膽外科的前面,可終究,前五總歸是不錯的成績了。
賀遠征每年都會多次的爲本科室的排名,暗自計算,他不僅要考慮省內的肝膽外科的威脅,還要考慮一些醫院的普外科的威脅,但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今年以來遇到的最大威脅,竟然是本院的急診科!
好吧,現在升格爲急診中心了,可又有什麼區別?
“急診中心的霍主任來了。”一名實習生低眉順眼的進來報告,轉身就跑。
他是被犧牲的可憐孩子,跑掉了有可能不會被記住臉。
賀遠征呼的就站了起來。
“我去接一下。”賀遠征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威嚴的道:“各自做好自己的事。”
說着,賀遠征就邁着均勻有利的步伐,出了辦公室。
十秒鐘後,辦公室裡的醫生們,全都站了起來。
“我去查房。”
“我去查房。”
“我去做手術。”
“我去做手術。”
大家找理由,都懶得找新鮮的。
十多名醫生,就心照不宣的追着賀遠征的屁股,看過去。
走廊處,只見霍從軍龍行虎步的走了過來。
賀遠征龍行虎步的迎了上去。
兩人的視線,相隔十幾米外,就產生了激烈的碰撞,好像空軍部隊在兩軍接觸前的碰撞似的。
霍從軍加快了步伐,兩臂高高的甩起。
賀遠征同樣快步前行,兩腿邁的老長,
兩人都挺着胸脯,看着就要撞上似的,好像炮兵不對在兩軍接觸前的瘋狂對抗。
忽的。
賀遠征伸出了手——就好像坦克部隊——接着,他彎下了腰。
“霍主任,歡迎前來參觀我們肝膽外科啊,柴門有慶,蓬蓽生輝。”賀遠征握住霍從軍的手,輕輕的搖動,高考前背誦的成語,充分的發揮了作用。
“談不上參觀,我就是提前過來看看,你知道,現在的病人,要求都比較高。”霍從軍微微頷首。他是通過金醫生,聯繫到的梅老的病友。
作爲梅天貴的家庭醫生,金醫生將凌然拉走那麼久,自然要得到霍從軍的同意或默認。相應的,介紹合適的病人給合適的醫生,病人和醫生都是比較高興的狀態,也是金醫生這樣的中國式家庭醫生的生存之道了。
賀遠征只約略的知道一些病人的身份,此時就堆起笑容:“霍主任有意見,請放心的提出來,我們肝膽外科……”
“要用一些你們的儀器設備,所以,最好還是用你們的手術室。”霍從軍打斷了賀遠征的囉嗦。
賀遠征一笑:“沒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霍從軍總算是笑出來了。
雲醫採用的是手術層制度,除了急診中心以外,其他科室的手術室,都是集中於一層樓的,這樣方便管理,也能降低成本。
但是,手術室雖然在一層樓裡,可它依舊是分配給不同科室的,裡面放着不同科室的儀器設備,由不同科室的護士和醫生來操作。
相比急診肝切除,或者肝內膽管結石這樣的手術,肝癌手術對手術室的要求就高多了。
使用雲醫肝膽外科的手術室,是對凌然最方便的方案。
霍從軍微微頷首,道:“既然可以用,我就叫凌然過來了。”
“沒問題,沒問題。”賀遠征將苦咽在了肚子裡。除了霍從軍多年積威與坐地戶效應以外,賀遠征也是偷偷看過凌然手術的。
作爲雲醫肝膽外科的主任,賀遠征不僅是看了凌然的手術視頻,還找了他的病人資料看。
100多例手術資料看下來,賀遠征得到的結論是:別怕,只要我不作死,他們是不能隨便更換科主任的。
“凌醫生來了嗎?”賀遠征做了一個微笑出來,以示歡迎。
“我打個電話,叫他上來。”霍從軍掏出了手機,再轉身向電梯走去。
賀遠征自然跟着,而在他的身後,則是一羣醫生們尾隨。
不長時間,凌然乘坐電梯,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只見他……坐着輪椅,伸着腳,腳上打着夾板,五個腳趾和腳掌露在外面,煞是帥氣……
“這是……”賀遠征望着輪椅上的凌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樣好的快。”凌然說着單腿站了起來,道:“不影響做手術。”
賀遠征嘴脣動一動:“但是……”
“病人來了嗎?”
“已經安排住院了。”
“我們去看看。”凌然說着坐回了輪椅,打了夾板的腿翹的高高的。
站在他身後的呂文斌一聽,就將輪椅推了起來,只見他兩臂鼓起,肌肉虯結,就好像天生的輪椅推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