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主任,咱們對一下手術流程?”凌然的手插在兜裡,腰板挺直的走在最中間,令泰武中心醫院自己的醫生紛紛避讓。
樑學主任比凌然矮一個頭,且醜,年紀又大,頭髮也稀疏,體型亦差,可以說是毫無氣勢可言。
而且,說起了手術流程,樑學主任也不免心虛,遲疑了一下,道:“那就對一下,說起來,我也很久沒做過中肝葉了。”
事實上,他主刀進行的中肝葉手術是一臺都沒有的。所謂很久前做過的中肝葉手術,也就是很久以前跟着前輩醫生做的手術,而以他的年紀來說,跟着前輩做手術的日子,可以想見有多悠久。
不過,這種情況在醫院實數正常。除了少數天資卓越的醫生以外,普通的天才級醫生,如果不能專注於某一個領域的某一個方向,那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淘汰了,甚至都沒有做到主任的資格。
因爲醫院是看最高成就,看最高能力的地方。就好像一名醫生來做胰腺手術來找樑學主任,那他是不在乎樑學是否懂得做中肝葉手術,又或者中肝葉手術的能力如何的。
當然,就臨牀醫學的能力來說,博學和專一併不是相悖的關係。就好像樑學的肝切除的技術依舊是科室內數一數二的存在一樣,普通的主治醫生或副主任醫師,在掌握更高一級的技能的時候,平行技能肯定是學了一大把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博學是向着更高技能樹攀爬的必由之路,是一名醫生技術曲線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尤其是自力更生的醫生們,技能攀爬就像是構築金字塔一樣,只有構築好了基底,纔好往上一步步的上升,直上直下的技能樹,是跟着老師學習纔可能擁有的,而這種模式終歸也是要遇到相同的瓶頸的。
樑學主任繼承師父的衣鉢也有十幾年的時間。在他尚未成爲科室主任,以及剛剛成爲科室主任的年代裡,科室還有前輩醫生是專供肝切除的,但樑學本人的主攻方向是胰腺,且在最初的時間裡,他是沒有精力他顧的。
等他有了精力,可以兼顧其他類型的手術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前輩醫生可供學習了。
如果將醫學界看做是江湖,泰武中心醫院的地位,大約就是華山派的地位。樑學主任本人的實力不弱,地位不低,但在殘酷的江湖世界裡,依舊只能說是中規中矩。
他或許能夠繼承氣宗或劍宗的一支,但終究,得要放棄些什麼。
大部分的醫院和科室都是如此,大家總是從大圈子走向小圈子,然後從小圈子走向更小的圈子。在沒有超級天才出現之前,他們就會不斷的變的專精,然後隨着江湖本身的變化,變的更強大,或者更弱小。
樑學主任能夠開闢達芬奇機器人爲泰武中心醫院普外科的新領域,已經是開疆拓土般的成就了,但要想要再進一步,用達芬奇機器人完成高階手術是必由之路。
胰腺是他的方向之一,但如果只是單純的做胰腺的話,再想攀升一個高度的概率就太低了。
樑學此前只是考慮,如今遇到了凌然,再經過幾輪手術的相處,他的思路就完全被改變了——或者,應該稱之爲思路被徹底打開了。
找了一間會議室入內,樑學態度謙和道:“凌醫生,你做主刀,流程就由你來決定吧。”
凌然點點頭,當仁不讓的道:“那麼,第一方案,就從第一肝門開始,先斷圓韌帶和鐮狀韌帶……”
他說的不急不緩,稱不上事無鉅細,但也不會遺漏重要的部分。
不用說,這都是常年對流程對出來的經驗。
凌然經常出去做飛刀,自然不像是常年在本院的醫生那樣,可以按照既定的流程來做手術。
因爲是達芬奇機器人的手術,凌然的第一方案選擇的還頗爲保守,給樑學講解的時候,也沒有遇到任何的問題。
“接着是備用方案,第二方案,預置第一肝門和下腔靜脈阻斷,切除膽囊以遊離和下拉肝門板……”凌然接着闡述第二方案,相比第一方案,這個方案就要激進的多,開頭就將尚好的膽囊給切掉了。
樑學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中肝葉這麼大的手術,犧牲一個膽囊實在不算什麼,只要手術進行的順利,能夠提升20%的安全性,理論上都是值得的,更別說凌然只是將之作爲備選方案——而當備選方案被執行的時候,患者和患者家屬需要關心的,也絕對不應該是一顆膽囊的去留問題。
“沒問題就準備一下,飯後就開始手術。”凌然向左慈典招招手,示意可以上簡餐了。
樑學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凌然的意思,忙問:“手術的計劃時間?”
“我們按照6小時來計算。可以先睡一會。”凌然接着看看樑學,問:“沒問題吧。”
“沒問題。”樑學回答的極快,說完,不禁又是愣了愣,感覺自己的態度有點不太適合自己的身份……
一會的功夫,早等在外面的朱大廚,就送來了新出爐的蘇式小點心,以及一些德式的香腸,每人一個飯盒,差不多能吃到五分飽的樣子。
“吃的多了容易瞌睡。”左慈典給樑學解釋了一句,接着又擔心的看向凌然,道:“凌醫生,不如您休息一會吧。”
他可不知道凌然有精力藥劑頂着,只當他已是熬了整宿了。
凌然想想點了頭,且道:“你們先做手術前的準備,我睡一個小時的時間。”
精力藥劑能解決精力問題,但肌肉的疲憊還是會積累的。
凌然三兩口將食物吃的乾乾淨淨,直接去往休息室睡覺。
樑學等人走了才感覺不對,忙道:“我們休息室管理的很嚴格的,我去幫忙刷卡吧。”
“不用,你們護士長之前已經幫凌醫生準備好房間了。”左慈典鎮定的道。
身爲主任的樑學有些失神:“她可沒給我說。”
“估計是事情太小了,下面人沒顧得給你說。”左慈典微笑。
樑學主任就想的更多了,不由搖頭:“真爲你們醫院普外和肝膽的主任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