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的地方比較多,先處理肌肉撕裂吧。”凌然神色不變的等女人打完了病人,再上前做起了檢查。
得出結論以後,凌然還很有禮貌的看向陶主任。
作爲急診中心的主任醫師,陶主任哪裡還不知道凌然,心領神會的道:“給你做吧,你來操作。”
內心裡,陶主任安慰自己,這就跟家裡逗貓一樣,你喊貓兒過來,順手遞給它一個小魚乾做獎勵,那不是很合理嗎?
凌然果然心滿意足,嘴角露笑,對病人道:“我現在給你做胳膊上的縫合,因爲傷口比較大,所以需要麻醉……”
病人剛捱了兩巴掌,有點賭氣似的不吭聲,病人家屬很自然的代爲回答:“麻醉吧,反正也是個白癡,不怕變傻了,不對,不應該給他麻醉,讓他疼死算了!”
陶主任“咳咳咳”了三聲。
坐在旁邊的護士立即皺眉道:“你們小兩口吵架,私下裡吵,或者吵完了再過來做縫合。”
“不吵了,你們給他縫吧。”女人揚起平板電腦大的手,又給了男人一巴掌:“最好把他的眼睛給縫起來,鼻子和嘴也縫起來!”
“不要再打了。”護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這是當面增加工作量啊。
那女人面對外人,明顯有些底氣不足,被護士喊了,不由的收起手來,又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露出討好的笑容,因爲臉腫的原因,略有些難看而已。
“喊麻醉醫生過來吧。”陶主任早已經過了各種操作親力親爲的年紀了,能讓麻醉醫生做的,他才懶得做呢。
當然,這也是他主任醫師的特權,別的小醫生要是隨隨便便的喊麻醉,早晚得被吐槽死。
趁着等待麻醉醫生的時間,陶主任又跟凌然親切的拉關係,道:“我之前就給霍主任說,凌醫生的這個管理能力是很強的,超過一般人很多了,霍主任剛開始不太相信我的話,現在來看,霍主任應該還是認同的。”
陶主任以前是叫霍從軍以“老霍”的,但是,隨着退休年齡的逼近,陶主任口中的尊稱卻是越來越多,隨意的“老霍”是越叫越少了。
凌然輕輕的給予了微笑。
如果每個恭維都要回應的話,凌然的脖子都會累斷的。
陶主任不以爲意,笑問道:“凌然你做到現在,確實是要做增加一些管理工作的,咱們國內的醫院是不能悶頭搞技術的。”
陶主任有些自失的笑一笑:“就像是我這樣子,當年就想自己技術不錯,也不想爭着做主任,就這麼做下來,一年年的下來,蹉跎也不至於……呵呵……”
陶主任沒有繼續說下去,自己笑了兩聲,補道:“年紀大了,囉嗦了點。對了,凌然你以前很少做管理方面的工作吧。”
“讀書的時候做過一些。”凌然道。
“班長,小組長的可不算。”陶主任笑了。
“我也組織過全市的中小學生運動會,還組織過萬人長跑,千人游泳之類的活動。”凌然微笑。
陶主任驚訝的嘴都張不開:“你?你怎麼組織的?”
“先按照組織規程,確定一個執行班子,再讓有意加入的同學自由競爭,選擇競爭獲勝的同學,並嚴格執行組織規程裡的紀律,一般都沒有問題。”凌然回憶了一下,道:“我組織的活動,普遍都是成功的。”
陶主任肚子有預設的反對語言,可聽了凌然的回答,他是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聽起來,竟然還有幾分道理。”王佳在旁也是驚訝壞了。
“是啊,我們一板一眼的凌醫生……”陶主任說着搖頭笑笑:“想一想,一板一眼的凌醫生,還真的很適合作爲最高級的負責人呢。”
“這是怎麼說的?”王佳興趣大增,這樣的話題丟到“凌投喂羣”裡去,瞬間就會成爲熱門的。
陶主任笑道:“不是有一種說法,人類應該由人工智能來統治是最優解,什麼書裡寫的來着……”
“哦哦……還真的挺適合……”王佳說到這裡,趕緊停了下來。
陶主任和王佳一起看向凌然。
凌然一臉鎮定的觀察着病人的傷口。
麻醉醫生很快趕了過來,熱情的向陶主任打了聲招呼,接着才忙着給病人做麻醉。
陶主任卻是突然升起了一絲傷感。
來自其他科室的小醫生的尊敬,更多的是針對主任醫師的頭銜的,但是,隨着他的退休,伴隨着頭銜去位的,也就是尊敬的去位了。
想到以後,自己想幫人找個牀位可能都有困難,陶主任就是一陣的索然無味。
只有很少數的科室主任或主任醫師,在離職以後,依然能夠保持在科室裡的存在感。所謂的存在感,其實也就是平日幫人安排一個牀位這種事兒,當然,能夠在三甲醫院裡幫親戚朋友找一張牀位,對普通的退休老頭來說,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換成退休的政府官員,市級以下的,根本是想都不用想。
不過,退休的主任醫師要保持存在感,也是不容易的,非得有在職的治療組的組長,或者科室主任願意買賬才行。
陶主任向來與人爲善,可也沒有教出凌然這種級別的徒弟來,此時看着凌然,不由陷入了沉思。
對一個退休老頭來說,人工智能似的治療組組長,或許比一名熱情洋溢的治療組組長,更有人情味一些。
“肌肉傷的很厲害,可能會影響到日後的手臂力量……”凌然在麻醉完成之後,給病人做了檢查,並說明風險。
病人聽的笑笑,無所謂的道:“能顛勺就行了。應該能顛勺吧。”
“應該能保留六成左右的運動能力。”凌然經常做跟腱修補術等運動損傷類的手術,對這方面的判斷已是有些經驗了。
“那就沒問題了。”病人笑道:“我們家就這麼幾口人吃飯……”
“不行!”坐在旁邊的女人大聲打斷了他的話,道:“六成的力氣能做什麼,你現在抱我都費勁!要是剩下六成力氣了,我還要你做什麼!”
男人愣了愣:“那我去健身吧。”
女人撅撅手機寬的嘴:“你說的?”
“我說的。”
“好吧,給他縫吧。”女人再看向凌然,並露出一個自認爲完美的微笑。
“已經縫好了。”凌然的表情一如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