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任,一會跟我去心外的手術室看看。”一臺常規的掏屎手術將結束的時間,韋清通知似的說了一句。
任麒的護目鏡髒乎乎的,鼻子皺着,問:“看心外的手術?”
“凌然的手術。據說要做房間隔缺損修補術,開心的手術,用體外循環機。”韋清哼的一聲,道:“能折騰的很。”
任麒心下猛的一顫,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就像是在敵後做事做的久了,突然聽說,我軍大勝,收復失地……
“你之前在急診的時候,凌然有練心外的手術嗎?沒有的吧。”韋清此時用懷疑的語調,一邊做手術一邊唸叨:“凌然的技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練的,體外循環的手術,急診中心都沒條件的吧,學校裡也不可能有條件的。”
任麒立時警醒起來,小小韋清,這是想做什麼?從歷史裡尋凌然的錯處?或者更過分,找醫學倫理的茬兒?
任麒發誓,自己當年考試作弊的時候,腦子都沒有轉的這麼快過。
任麒思前想後的同時,還要快速作答,以顯的很隨意的狀態,道:“也不會啊——我印象裡,凌醫生還做過好幾例的心臟外傷修補術的。”
“也就是最近吧。”
“凌醫生總共才做了幾年手術啊。”任麒笑笑。
韋清緩緩點頭,像是信了任麒的解釋似的,轉手用獎勵的語氣,道:“剩下的部分,你做掉吧。”
“好嘞。”任麒裝作很開心的模樣。
韋清看着點點頭,又道:“接下來,一會的手術,你呢,不能光看手術檯上的東西,還要看看臺下的情況。”
“您的意思?”
韋清挑挑眉毛,有些不太確定的道:“這個時間點,凌然究竟是怎麼想的,要去做心外的手術,是單純的玩技術呢,還是他們對心外有什麼心思了……不說看出來吧,咱們爺倆現場看看,分析分析。”
韋清說到後面,語氣已經是不怎麼好了。
凌然這種做手術的方式,還是有點嚇人的。
做做肝切除就算了,跟腱修補術之類的手術,每個月吸引兩位數的國際病人,甚至都足夠他單獨成立一個運動骨科了,最近又做胃切除,又做心外手術的,不可避免的,韋清的腦海中,就升起了一個不願意想的昔年故事:
霍從軍的大急診。
老霍盤踞雲醫急診,也有20多年的功夫了,而且,因爲他是軍醫轉業過來的,幾乎到了雲醫沒幾年,就坐到了主任的位置上,一個科室主任做了二十年,那真的就如老樹盤根,老龍坐地,老鴇開店,老鼠造屋一樣了,加一個根深蒂固是自然而然的。
這些年,老霍但凡開會,可以說次次不離大急診。
儘管進展不大,但各個科室的醫生們,對老霍的提法,其實也是暗暗抵制的,最近些年,這種傾向就更明顯了。
以前因爲鄉鎮人口多的緣故,大部分的病人都是門診和小醫院轉診過來的,其他科室對急診的需求並不強烈,反而是急診對其他科室還心虛。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現在的急診病人是越來越多的,如普外這樣的科室,最多的時候,能有一半的手術病人是急診轉診過來的。
雖然說,急診轉診的病人的手術都偏小,但這麼大的量級,是不能重視的。
若是三五個小病人,普外可能還在暗暗高興,慶幸省了病牀,降低了壓力,可病人要是發生了大規模的變化,那就不好玩了。
什麼大急診的概念,真要是給做起來……
真要是給做起來,第一個要的就是普外的命!
韋清腦海中想到此處,不禁浮現出一個名字來,轉瞬,他又搖搖頭,近乎自言自語的道:“心外這一次,應該會挺起來的。”
“挺起來?”任麒不解。
“怎麼的,凌然想做什麼手術,就做什麼,這不是胡來嗎?這也就是在中國,放在國外,你要跨科室的做手術,你得重新考證,明白嗎?不奪了他的執照還怪了。”韋清氣呼呼的。
“如果是在國外的話,霍主任怕是考證委員會裡的。”任麒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
韋清一滯,卻是自己笑了起來:“你他孃的也是個人?才。老霍還真是這種貨色,哪裡都有他。”
不知想到了什麼東西,韋清又深吸了一口氣,掩飾了一下表情,道:“不管怎麼說,心外這次肯定是要嚴守陣地的,這次,咱們能幫的也幫一把。小任你有什麼殺手鐗,及時告知。”
任麒裝模作樣的點頭,問:“咱們要幫心外?”
“對。現在的心外啊。就是二戰時候的英國,知道吧,咱們幫心外抗住這一波,咱們自己本土就安全了。”韋清說的是相當認真。
任麒仔細看了,發現韋清真的不是胡言亂語,不由內心升起了些許的焦慮。
凌醫生,能頂得住嗎?
半個小時後,任麒帶着絲絲的焦慮,跟着韋清一起,重新換了衣服,前往心外科的手術室。
在換衣間的時候,任麒搶着時間,給左慈典和凌然發了信息,由於時間緊張,他也只能簡單的編寫幾句話,這讓他的焦慮,並不能得到絲毫的緩解。
出來到敵人的地盤做事,這要是老巢被端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當然,被一鍋端還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就算凌然受到重大阻擊,那也會影響到他對普外的佈局吧。
任麒腦海中不由升起各種念頭,擋也擋不住。
“人滿了。”手術室門口,一名巡迴護士,擋在了任麒的前面的前面。
“人滿了是什麼意思?”被擋住的應當是個主治,任麒看着面生,猜他應當是顱腦外科或者整形外科或者泌尿科這種,還沒有被急診伸進手的科室醫生。
巡迴護士年紀偏大,語氣嚴肅的道:“裡面現在10個人了,沒有提前預約的,不能進了。”
“看個手術還要提前預約……”被擋着的主治自然不是沒有被巡迴趕過,但他畢竟已經不再是年輕的住院醫了,於是換了一個表情,也嚴肅些道:“我沒看到哪裡有預約的提醒的。”
“副主任以上纔給約。”巡迴沒客氣的道。
“這……”主任沒轍,想說句騷話,就聽身後咳咳兩聲。
卻是韋清的臉上帶着微笑,走了過來。
“韋主任。”巡迴給了個笑,讓了半個身位。
任麒連忙跟上,一起進了手術室,留在後面的主治只能看着,默不出聲。
心外的手術室,一如既往的寬敞乾淨。
幾名醫生都等在裡面,並沒有立即開始手術。
任麒左右看看,發現凌然尚未抵達,只能在心裡安慰着自己,瞎張望着四周,希望能想到什麼破局之道。
作爲雲醫最高端的手術室之一,心外也曾是備受期待的科室之一,以康主任爲主的醫生們……
任麒瞄向手術室一角的康主任,突然發現,康主任的臉色,似乎並不怎麼好。
韋清也是注意到了。
他立即走了過去,低聲道:“老康,一切正常吧?”
“還行吧。”康主任的表情垮塌着。
韋清一看就不對勁,皺眉道:“老康,我們都是挺你的……”
“看到那個沒?”康主任呶呶嘴,指向旁邊的機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