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猴子坐在車廂裡抱着二十萬銀爪笑成了一朵花。透過車窗,那張笑臉整個妖都都可以看得見。
街道一旁的閣樓上,獼猴王手下的白衣少年靜靜目送着載着猴子的車遠去。
……
書房裡,多目怪一臉的疲憊。
“這隻石猴,真是一刻都放心不得。他對妖都之中的局勢沒有半點覺悟,居然跟獼猴王勾搭在一起……從今天開始,你要派人盯着他。切記切記,如果他有任何和妖王眉來眼去的舉動,立即來報。”
“諾。”望兮輕聲應和道。
“還有,繼續想辦法查他的來歷。老夫不相信,陛下會挑這麼個人來統御新軍。除非……陛下是希望新軍組建失敗。”說到這,多目怪臉上的憂慮越發凝重了。
眼下這石猴,明顯是他難以完全控制的,可偏偏,他又是帝俊開出來的,組建新軍的唯一口子。一時間,竟讓一直以來行事果斷的多目怪,拿捏不定了。
全力支持,萬一養出一個更大的敵人呢?再說,這攤爛泥能不能扶上牆都是個問題。
全力扼殺……那麼,千年以內,便不可能再組建新軍了。如此一來,扳倒妖王,則更是遙遙無期。
眼睜睜地望着桌案上的燭火,多目怪不由得入了神。
沉默,許久的沉默,久到望兮都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開口說道:“師兄不必憂慮,等到那石猴正式上任,消息公之於衆了,他便是再傻,也該知道這妖都之中,除了陛下之外,只有師兄您一人可以撐得住他。到那時,想必,也就會乖乖聽話了。”
“希望吧。”多目怪輕聲嘆道。
……
車輪骨碌骨碌地轉着,“馬車”駛入了營地。
一大幫的小妖當即圍了過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白霜快速擠到車門前。
車門一開,猴子一下從車上滾了下來,好在那擠在車前的小妖們穩穩接住了,不過也倒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掙扎着爬起來,猴子回過頭對着車廂裡的雲兮撓頭傻笑着。
“抱歉……酒勁還沒過。”
雲兮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
“怎麼樣了?”白霜小聲在猴子耳邊問道。
“成了,不只如此,我還訛了他二十萬銀爪。”
“二十萬!”白霜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噓,小聲點,人還沒走呢。”一扭頭,猴子對着衆妖喊道:“快快快,幫忙擡點東西。忒重了。”
“好嘞。”
一羣小妖一擁而上,很快將二十萬銀爪都擡了下來。那如同餓死鬼投胎一般的模樣嚇得車廂裡的雲兮瞪大了眼睛連忙往後縮。
“謝謝!謝謝!慢走哈!”
在猴子的歡送下,雲兮乘着車骨碌骨碌地離開的營地,一路上,那掩着鼻的手都忘記放下來了。
這地方,如果能不來,她真的一次都不想來。更不想跟這隻石猴有任何的交集。
……
“他又去了丞相府?”
“對,這次是丞相派自己的師妹雲兮去接他的。”
“這是什麼情況?先前不是說,得罪了丞相嗎?”說着,獼猴王長嘆了口氣,道:“本還想讓他們都有活幹,不動聲色給丞相大人添點亂的……真是枉費了我一番好意呀。也罷,看看他究竟拿了個什麼職位再說吧。”
“諾。”
……
“二……二十萬銀爪!猴哥!我們發財了!”
大紅整個跳進了銀爪堆裡,翻滾得不亦樂乎。
“擡走擡走擡走,像什麼樣?二十萬銀爪就發財了?”
“那還不是發財嗎?我們還了獼猴王的十萬銀爪,還剩十萬?這還不發財?”趴在銀爪上,大紅的眼睛都在放光了。
那四周的小妖們也一個個眉開眼笑的。
“切。”猴子仰起頭冷哼一聲,道:“就這點出息。”
聞言,一旁面無表情的松鼠軍醫連忙豎起了拇指,嚷嚷道:“看看猴哥,這叫志氣懂嗎?你們這些人,往後都是功臣,大將,怎麼可以看着這點銀爪就口水都下來了呢?”
“就是!”猴子伸出五指接着說道:“改明兒,老子再訛他個五十萬銀爪!”
“猴哥萬歲!”頓時,一衆小妖都歡呼了起來。唯獨松鼠軍醫僵在當場,那眼睛一個勁地往上翻。
此時此刻,能體會松鼠軍醫心情的,大概普天之下只剩下多目怪了吧。只可惜松鼠軍醫還完全沒到能跟多目怪促膝長談的位置。
一陣歡騰,待到衆小妖離去,松鼠軍醫靜悄悄地將猴子和歧角拉到了一旁。
“接下來怎麼做,你想好了沒有?”
“什麼怎麼做,睡覺養足精神,明天等通知上任去唄。”
“我說的不是這個。”松鼠軍醫搖頭擺手道:“我說的是……獼猴王那十萬銀爪。”
“十萬銀爪?”
“對,十萬銀爪。”松鼠軍醫打着手勢道:“依我看,最好是連夜給他送過去,先把他的問題給了了,也是告訴多目丞相,我們確定跟他站在一邊。”
說着,松鼠軍醫咧開嘴笑嘻嘻地望着猴子。
歧角也在望着猴子。
微微仰起身子,猴子的眉蹙成了八字,瞧着兩人。
“你也贊成?”
“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嗎?”歧角問。
“有,倒是有。”
“說說?”
略略想了想,猴子將兩人拉近,壓低聲音道:“我覺得嘛,你說的送還銀爪,這是對的。大丞相肯定希望我這麼幹。但是,獼猴王這條線,我還想留一留。”
“留一留?啥意思?”
“反正還錢嘛,啥時候都可以對吧?但是你想想,十萬銀爪呢,還了,就沒了。握在手裡,什麼時候想還,還不就還了嘛?所以我的想法是,還獼猴王空箱子,讓他覺得,我們之間,還有的談。這樣往後我們辦事,不也好辦一點嘛?”
“你……你真不是捨不得十萬銀爪?”
“真不是。”猴子斬釘截鐵地答道。
松鼠軍醫一臉的狐疑。
“你之前不是還怕他看上你,恨不得立即就還嗎?”
“此一時彼一時!”猴子攥緊了拳頭,義正辭嚴地說道:“爲了當妖王,我覺得必要的時候犧牲一下色相,也是可以的。”
松鼠軍醫怔怔地望着猴子,半晌,才一個激靈道:“這樣也好,不過,擡空箱子太容易被識破了。應該要填上石頭,這樣看起來纔像。我現在就去弄!”
說着,松鼠軍醫撩起褲腿,朝着存銀爪的賬房快步跑了去。
那空地上只剩下猴子和歧角兩個人了。
“你……真的準備要犧牲色相?”歧角狐疑地瞧着猴子。
“你說呢?”猴子覥着臉道:“雖然我不太相信松鼠的說法,但今天瞧多目丞相那樣……看來我真是挺重要的。既然如此……嘿嘿嘿,你知道什麼叫欠錢的反而是大爺嗎?我現在就恨當初沒借多點。不要白不要。”
聞言,歧角不由得笑了出來。道:“反正你注意就好,千萬別踩坑裡去。妖都,可不比獅駝國。這裡的傢伙,纔是真正吃人不吐骨頭。別忘了,我們鹿族是怎麼被入罪的。一個不小心……三界都沒地方躲呀。”
“放心吧,我懂。不過爛命一條,總要拼拼纔是。說不定,賭贏了呢?再說了,十萬銀爪在他們手裡,就不是個數。在我這裡……可是夠一幫子兄弟吃好久呢。沒錢,回頭不是隨時被卡脖子嘛?”
“反正你心中有數就好。”
扭過頭,猴子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住的小房子走去,嘴裡哼着以前戲臺上的唱詞。
“大河洶洶,海獸出沒兮,盲目閉眼,不見微藐,小魚暢遊兮,其樂陶陶……”
斷斷續續的哼唱聲,在這營地中緩緩地盪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