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嶽這人恁的臉皮厚!
之前她從榕城回來,已經是跟陳嶽不歡而散了,剛纔陳嶽在靈堂裡卻一口一個“長安”叫得親熱,讓她不得不承他的情。這會兒私下裡允了她會成全,卻緊跟着問到那把匕首,這讓易長安不多想幾分都不行。
她也總不能真當個不懂話的二愣子吧?
易長安忍着心痛從靴筒裡掏出那把匕首來,連着後來配的皮質刀鞘,遞到了陳嶽面前:“這匕首是我當初無意中得一異族人相贈,難得能入大人的眼,下官就以此物,謹賀大人步步高昇。”
陳嶽倒是毫不客氣,伸手接過了那柄匕首,仔細看了看;易長安心裡卻一直提着。
原裝刀鞘在跌下山崖時已經損壞,被她扔了,但是這把匕首上面卻還打的有激光防僞編號……
大約並不認識字母和阿拉伯數字,只以爲是工匠留下的某種徽記,陳嶽的目光只在那編號上一掃而過,指着匕首刀刃處的不同問了出來:“這把匕首爲什麼要製得如此奇怪,不知道那位異族人可跟長安說過原因?”
就是她不說,陳嶽這麼聰明的人,遲早也會找出用法。她這會兒積極些,還能佔個主動的優勢。易長安連忙指着相應的位置解釋起來:
“此匕首刀尖扁平,利於穿刺,刀體可砍鐵而不傷刃,這處大鋸齒是用於臨時鋸木,據說還可以鋸鐵條,另外一處小鋸齒則是用於鋸繩、布料之類。柄尾可以擰開,用力壓下後可以打碎玻……打碎琉璃、瓷器一類。”
聽到可以打碎琉璃、瓷器一類,陳嶽微微一笑,隨手拿過茶水間裡放的一隻瓷杯握在掌中,手掌一合即開,輕輕一斜,一手瓷粉簌簌灑下。
易長安覺得骨頭有些發酸,差點就要再次跪謝上次和陳嶽扛上時他的不殺之恩了;陳嶽卻淡淡將匕首合入鞘中:“雖然有些花哨,不過既然是長安送我的賀禮,我就勉爲其難收了罷。”
求你不用這麼勉爲其難,你可以拒絕的,這可是我的防身之物!易長安差點沒在心裡叫出來,陳嶽卻想能看進她心裡似的,淡然一瞥,翻手將自己的一柄匕首攤在掌中遞了過去:“不過我也不好平白受禮,就拿這柄隨身的匕首回贈長安吧。”
犀皮精製的刀鞘上嵌着一枚杏核大的彩虹單眼黑曜石,除此以外,別無裝飾,匕柄黑沉無華,握在手中卻是極爲順手,鞘中的匕首隻略抽出一截,就覺得有寒氣沁出。
雖說用途可能沒有她的那柄制式匕首廣,但是這範兒卻高大上了不知道多少層;別看這柄匕首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物,就只刀鞘上那一枚彩虹單眼黑曜石就價值不菲了,更別說這匕首也是柄利器。
這送禮出去卻收到了更重的回禮……
易長安連忙將匕首插回刀鞘雙手平放遞了回去:“大人此物太過貴重,下官愧不敢當。”
“我取了長安心愛之物,下回長安再遇險情可如何防身?”陳嶽卻不由分說將易長安的手帶着那柄匕首一起握緊,強硬地推了過去,“你我互贈而已,莫非長安瞧不起我的這柄匕首?”
他手勁奇大,易長安被按下手時扯動右肩傷處,嘴裡說着“不敢”,右肩卻忍不住縮了縮。
陳嶽看在眼裡,微蹙了蹙眉:“長安受傷了?”
想到易長安身上明明穿得有護甲,陳嶽不由覺得有些奇怪;他以爲易長安既有護甲護身,手下又會幾招,應該是完全能夠應付剛纔的場面的,他不過是適時出手,讓易長安承他這一個人情而已。
到底是易長安功夫太差了,還是他身上的那件護甲根本就是個樣子貨,穿着聊勝於無的?
易長安不想多事,裝着輕鬆地動了動肩:“剛纔不意被竹竿敲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大礙,不敢勞大人相問。”
陳嶽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起來,卻不再追問了:“本來想着公幹完畢,順路拐過來這邊祭拜一番,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長安既然安排了人報官,那爲兄也不再多事了。爲兄還有差事要回稟,就此別過。”
這還真是來去如風啊,不過陳嶽要走,易長安差點沒舉雙手雙腳歡送,怕他看出自己眼中的雀躍,連忙微低了頭躬了腰,裝作一臉恭敬地將陳嶽送了出去,心裡的小人兒卻就差沒眼淚汪汪地揮着小手絹叫着快走快走了。
墨竹此時已經帶了楊縣的官差過來,有錦衣衛緹騎在這裡,不消墨竹多說,何志武已經一五一十地搶着把家中的案情說了。等易長安送陳嶽出來時,幾名衙役已經把鐵鏈子套在何有富和田月桂兩個身上了。
陳嶽冷冷瞥了何有富一眼,如視螻蟻,卻特意停下來跟楊縣的縣丞說了一句話:“此人不僅傷風敗俗通姦兒媳,更是傷天害理謀殺了髮妻,實乃我大燕百姓之恥辱,罪不可恕。”雖然沒有刻意加重語氣,卻不怒自威。
這可是錦衣衛的副千戶發的話,還是穿着皇上恩賜的大紅紵絲紗羅服的副千戶!縣丞唯唯應了,語氣阿諛:“大人放心,何有富種種惡行事實確鑿,下官一定會從嚴審理!”
陳嶽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相送的易長安,不緊不慢又吐出了一句話:“不過何家其他人俱不知情,也不必牽連無辜了。”
何志武差點沒上前抱着易長安的大腿好好哭一哭了;就是易長安也微鬆了一口氣,送別陳嶽的態度更真誠了一分。
眼看着陳嶽領着一隊人馬走了個沒影,易長安正要跟楊縣的縣丞寒暄幾句,遠處卻有一騎飛奔而來,在易長安面前翻身下馬,拱手揖禮:“易大人,我家大人特意命小人取了傷藥送來,還有一句話讓小人轉告大人:請大人安心在家中過年即好。”
傳話的人正是當初被易長安誇獎老實的劉二柱,原來只是力士,如今已經着了正式緹騎的服飾了。
想來是之前陳嶽帶的幾人並沒有隨身帶傷藥,走之後特意打開行囊取了傷藥出來,讓劉二柱送來的。
將傷藥遞到易長安手中,劉二柱又是一揖:“傷藥和大人的原話小人俱已轉到,小人告辭!”不等易長安道一聲謝,就翻身上馬追趕大部隊去了。
易長安握着手中的白瓷藥瓶,怔怔看着那一騎飛塵,心中生出了疑問,安心在家過年即好?陳嶽讓劉二柱轉告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旁楊縣的縣丞有些豔羨地看了眼易長安手中的藥瓶,想到這人跟那位年青有爲的錦衣衛副千戶如此交好,今後也是不愁前途了,對易長安的態度更是熱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