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長安的書房裡。
摒退了一衆下人,易長安犀利地看了莫離一眼:“說吧,剛纔易惟敦到底怎麼了?!”
莫離神色有些嚴肅:“安哥,另外還有人在易惟敦身上下了藥,這種藥同樣也是有成分……不過似乎有些少見……”
難怪易惟敦先前會那麼失態,原來是因爲身中了兩種藥物!易長安深吸了一口氣:“你施針以後——”
“不會有任何藥物的痕跡,那種藥也是發作後不留痕跡的,不過兩種藥物湊到了一起,可能會讓易惟敦醒來後記憶有些模糊。”莫離立即一口答了,又有些心虛地看了易長安一眼,“安哥,我也沒想到……”
易長安捏了捏眉心:“今天的事,僅此一次,以後再有什麼,你一定要先跟我商量了再說!你去撿藥吧,我先去看看雲娘。”
何雲娘已經強撐着送走了沐氏,回了雲舒院,只是想到剛纔那一幕,心裡還是一陣陣後怕,要不是易長安趕來的及時,她再是請託了黃淑珍,趕過來時看到的也只是她受辱的場景了。
正在默然出神,肩頭突然搭上了一隻溫暖纖長的手,何雲娘驀然醒神,擡眼看着易長安,眼圈一下子又紅了:“對不起長安,我、我只是想幫你……我沒想到、沒想到會這樣……”
十八歲的女孩兒,即使是已經做了母親,此刻也怯怯如同被先生責罵的小孩子,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讓易長安對着她一下子竟發不出火。
長吸了一口氣,易長安拉着何雲娘坐了下來:“說吧,你怎麼會起了這個心思,打了這麼個主意?!”
何雲娘心思單純,並不是會想出用這種手段的人,更何況還有人另外給易惟敦下了藥……
剛纔那麼糟糕的情形都被易長安給撞見了,何雲娘自然是老老實實把易惟敦來府裡第二天就了個丫環的事說了出來,又說了在後園子裡聽到的那些話。
見易長安恨鐵不成鋼地盯着她,何雲娘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長安,我知道這是婆婆的暗示,我、我本來也不想的,可是瞧着易惟敦成天煩着你,我實在想不到別的好辦法,就、就用了這個法子……”
不用再去找什麼證據,易長安就明白另外的人背後是沐氏!
“沐氏那邊以爲你沒有動靜,今天推了你一把,給易惟敦下了些藥。”易長安簡單明瞭地把莫離的診斷說了出來,看着何雲娘有些蒼白的臉色和眼中的驚詫,長嘆了一聲,“雲娘,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你還想到了讓關夫人及時過來解圍幫忙。
可是這內宅裡的事也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平順,借刀殺人的事比比皆是,你……以後多長點心吧,有什麼事多跟我商量,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考慮周全了再做!”
不然像這次一樣,沐氏擺明了要殺人,卻拿何雲娘做刀。如果這事成了,易惟敦會被灰溜溜地趕走,如果不成,敗的也只是何雲孃的名聲,沐氏自個兒手上,可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何雲娘是好是歹,是死是活,與沐氏何干?
好一朵高段數的白蓮花!易長安嘴脣微微抿緊。
這事她不打算跟何雲娘隱瞞,就是因爲她覺得自己該把對沐氏的重視程度再調高一個級別,在內宅裡頭,她需要何雲娘也吃一暫、長一智,以後再遇上這樣的事,不會再被沐氏耍得團團轉。
只是有一點易長安想不明白,沐氏……就那麼關心她這個假兒子的官位,竟然連何雲娘這個嫡親的媳婦、她嫡孫的親孃也寧願置之不顧?
按大燕朝的規矩,兒子當了高官,給母親請封是正常的,沐氏這是有多想過老封君的癮?
易長安想不通這樣的心理,暗自搖了搖頭,見何雲娘一時還無法消化自己帶來的這個消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前頭還在宴客,你先好好歇着,女眷這邊我已經讓關夫人幫忙招待了;回頭等我送走了客人再來看你。”
何雲娘愣愣地點頭,瞧着易長安走出了院子,突然伸手捂住了臉,眼淚很快淋指縫。
她怎麼就這麼蠢!
她知道婆婆不喜自己,但是沒想到,居然會到這個地步!自己爲了趕走易惟敦,想出那種不入流的辦法是一回事,婆婆連半聲都沒有給她通個氣,就暗中出手是另外一回事。
在婆婆的眼裡,根本就不顧她的清白,哪怕今天長安沒有趕過來,她受辱後羞愧自盡而死,沐氏也只會更加理直氣壯地要求易惟敦滾吧?
她本來還以爲,她一直孝敬婆婆,生下了易樑的遺腹子禎兒,多少會得婆婆另眼看待一點兒呢,沐氏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竟然這麼冷這麼狠這麼硬!
易惟敦醒來時,已經到了第二天下午。
一坐起身就覺得頭痛欲裂、口乾舌燥,易惟敦忙扶着頭又躺了下去:“春源,死哪兒去了!還不快給爺端碗蜂蜜水來!”
春源連聲應着跑了進來,給易惟敦倒了一盞茶水遞了過來。
易惟敦渴得狠了,倒也不管那茶水是早就涼了的,接過來就一古腦兒全灌了下去,連喝了三盞冷茶,才長出了一口氣:“這什麼茶?怎麼嘴裡一股子苦藥味兒!”
苦藥味兒,那自然是因爲自己給灌了藥下去……春源不敢說這個,支支吾吾地先提了話茬:“爺,你、你還記不記得昨天的事?”
“昨天?昨天什麼事?”易惟敦疲憊地往後一靠,“去,先給我倒杯蜂蜜水來!”
別說蜂蜜水了,就是冷茶,還是今天一早跟易府那些個下人求了半天,人家才甩着臉給送來了,這會兒再去找什麼蜂蜜水,人家只怕鳥都不鳥你!
春源心裡叫着苦,只得試着提醒了幾句:“昨天爺喝得有些多了,讓小的先扶了你回來,在院子裡撞上個丫環灑了爺一身茶水……”
這都是些什麼破事兒!頂多就是罰了個毛手毛腳的丫環嘛,就是易長安過來,這樣做錯事的下人,他打了罰了又怎麼樣,他可佔着理!
“然後五太太過來了……”
易惟敦不以爲意的神色隨着春源的話變得越來越有些難看起來,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他還是想起來了,昨天他、他——
“喲,惟敦少爺這是醒了啊?!”一聲突然傳來的冷嘲打斷了春源的話,墨竹一臉鄙夷地看着這主僕兩人,毫不客氣地摞了話就走人,“我們爺說了,惟敦少爺醒了,就趕緊收拾包裹走人!要是再不走,昨天發生的事,我們爺自會去信給族裡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