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恆酒醒之後,就將這事忘記了大半,到滄州銀庫的手續反正也是慶吉跟滄州守備汪守道交接的,所以這事他也一直沒有記起來。
汪守道本就是太子一系的人,加上慶吉手上又有沙城邊軍自己簽字畫押的字據,汪守道自然對這一箱的數目沒有二話就認可了,直接讓剩下的銀箱都入了庫……
當時這私下違了規矩的一舉,沒想到如今竟成了意外之喜,而且這條線索很重要!
易長安眉頭不由舒展了幾分:“殿下當時到達留城的時候是哪一天?良將軍既然拿走了一箱餉銀,後來可有跟你們反饋過什麼?”
良禹正是急用銀兩的時候,如果銀箱在那時就已經被換了,良禹開了箱肯定會發現,也絕對會第一時間稟報燕恆的。
“我們抵達留城時,正是七月七日;因是七夕,所以孤那天格外設了宴。”燕恆急忙答了,又急忙吩咐董渭,“董渭,你親自去,即刻出發去找良禹,一定要把那隻銀箱帶回來!”
他也非常清楚易長安剛纔話裡的意思;良禹一直沒有跟自己聯繫過,這說明在留城的時候,餉銀還沒有被調包!這樣一來,調查的時間段和範圍都可以縮小了。
董渭應諾了一聲,飛快地轉身急躍,眨眼間就不見蹤影。
易長安有些瞠目地看着董渭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下意識地瞟了陳嶽一眼;也不知道這位董統領的功夫跟陳嶽相比,哪一個更好……
明明她只是極快的一瞟,陳嶽卻立即感覺到了,回看了過來,以目示意相詢;易長安對上那雙幽黑深邃的鳳眸,沒來由地一下子想到了那天夜裡他的寬肩窄腰和堅實的八塊腹肌,急忙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陳嶽微微挑了挑眉,脣角極輕地翹了翹;易長安突然視線躲閃,這是心中慌亂的表現,這說明她現在看到自己有些心跳的感覺了麼?
燕恆這會兒可關注不到陳嶽和易長安兩人的眉眼官司,現在到了這個地步,手中掌握的每一條線索都派了人出去查找,這會兒能做的,也只有一個字,那就是“等”了!
沒想到易長安一來,一條條梳理出來,竟然還梳理出了這麼重要的線索;燕恆看向易長安的目光不由更多了幾分親近:“長安也一起住在孤那邊吧,孤即刻讓人給你安排好下榻的房間,先送你回去洗漱洗漱,再小設一桌給你接風。”
易長安還沒有答話,陳嶽已經搶着先開了口:“殿下,臣看易大人還是住在臣那邊去吧。今天的事若是傳出去,臣只怕有人會對她不利;住到臣那邊,一則不打眼,二則也方便臣下調派人手保護她安全。”
燕恆本來是想讓易長安也住到他這邊來的,不過陳嶽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
他雖然是下明諭提請易長安過來,但是並沒有大張旗鼓,易長安於案件分析上甚有頭腦,能低調掩住,就先低調掩住最好。如果直接把易長安放到他身邊,很容易會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見燕恆點頭,陳嶽心裡微鬆了鬆,易長安這時纔開了口:“承殿下關愛,臣想着陳大人這話確實言之有理,不如殿下把接風酒一起都免了吧;等案件告破,到時臣定多敬殿下幾杯!”
這話說到燕恆心坎兒上了,哪怕被接連拂逆了兩次,燕恆也不以爲忤,微笑着應了:“此案,要鈺山和長安多多費心了!”
住到太子燕恆那邊,和住在陳嶽這邊,對易長安來說有些像是前狼後虎的選擇;不過陳嶽到底是熟人,總比太子好相處些,易長安看了陳嶽一眼,沒有再出聲,向燕恆行了禮,跟着陳嶽一起告退了。
瞧着陳嶽和易長安兩人並肩而走的背影,燕恆輕輕舒了一口氣:“當初在桐縣遇上易長安的時候,孤就覺得陳鈺山這傢伙對易長安很是着緊,如今看來,鈺山着緊確實有着緊的理由啊。”
依易長安這頭腦,根本就是多了一個智囊,陳嶽那邊有什麼棘手的案子不得頭緒,找易長安一來差不多就能迎刃而解,要換了是他,他也寶貝着啊。
慶吉跟在燕恆身後連連點頭:“易大人瞧着年紀輕輕,沒想到這腦瓜子這麼靈,這銀庫被大火燒了個精光,沒想到他一摟二摟的,居然還摟出了這麼些緊要的東西來——
殿下,奴才見識淺薄,不過也覺着,易大人這種人才實在不可多得。如今正好有這個機會,殿下您看……”
東宮要立穩,就必須要有一套自己的班底。
怕礙着父皇的忌諱,燕恆一直是悄無聲息地發展着自己的人,動作不大又小心謹慎,不過一般的地方大員,燕恆還是很注意不能私交的;免得被探出來告到父皇那裡不好。
易長安現在還只是一個從六品的小推官,並不是什麼地方大員,但是卻有一身無人可替代的破案本事,這樣的人才,東宮確實緊缺……
聽着慶吉的話,燕恆深以爲然,面上卻不置可否地笑笑:“孤瞧着鈺山那模樣,要從他手裡搶人,怕是跟虎口奪食差不多了。”
陳嶽雖然跟燕恆私底下略有些私交,但是也就是眼緣不錯的程度。畢竟錦衣衛只聽令於燕皇一人,如果發現太子跟錦衣衛的人來往過密,對兩個人的影響都不好。
因着這個緣故,即使很想籠絡陳嶽這種精幹英才,燕恆也刻意保持了跟陳嶽不近不遠的關係,不過對於易長安嘛……像這樣的奇才,確實該早些下手收攏纔是,免得後來被老二、老三幾個發現後拉了去,反而掉轉頭來對付自己。
燕恆心裡已經暗暗拿了主意,易長安人剛剛過來,等多接觸幾回,如果覺得合適,到時他再想想辦法。
慶吉是服侍着燕恆從小長大的,覷着他那表情,知道自己這位主子心中自有主意,提了這個頭後也不再多嘴了。
燕恆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就把這件事先在心裡擱下了,擡腿大步向外走去:“備馬,我們現在去滄州守備大營。”現在他這裡還有當前緊要的一件事,得先處理了才行。
餉銀在那場大火中不翼而飛以後,燕恆本着謹慎爲上的原則,將自己帶來的一千名押送餉銀的兵士都擱在了滄州守備大營裡頭,全部限制了出入。
明面上說是出了這麼大的事要他們緊急待命,實際上是暗暗先管制起來了;當時燕恆也並沒有想到過餉銀可能存在調包的事,只是依着多年的思維本能行事,如今倒是慶幸幸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