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從路副校長家中出來後六個人依次走在校園幹道上。林曉在前,穆琴和李鳳二人在後親密地“依偎”地走在一起,她們後面自然是帥青和吳明,最後自然是杜笑白。
林曉並沒注意到帥青跟在李鳳後面,當然也沒注意吳明跟在穆琴後面,即使注意到了,一時他也不會多想。在林曉心裡,正想着酒席上所見的路通路副校長。林曉想他全是因他是周全的對手。如果林曉沒記錯的話,路副校長今年應該是四十五歲,但看起來,路校長實在有五十五歲的樣子了。
林曉把路通副校長和校長周全放在一起比較。
路通副校長更加沉穩,但缺乏激情;他待同學們很是友善,卻總給人距離之感。那種因爲長期做過學生管理工作所具獨有的威嚴,依然掛在臉上,與之相比,大傢伙倒是很樂意在楚大再見到路得海老人。
路得海老人並沒有因爲兒子是楚大的校長而對大傢伙有半分態度上的改變,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向同學們訴說着新路村的狀況。
原來,新路村災後重建工作進度緩慢,老鄉們的生活依然很是艱難。
說到這的時候,路副校長插上一句話:這一次受地震災害的面積大,黨和國家一時照顧不來,所以災後重建的速度有些慢,我們要理解!
路得海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擦乾眼淚說道:“是啊,是啊,一個國家這麼大,總有顧不來的。”
在地震一個月後,新路村與外界的交通勉強恢復了,衣食、藥品不再短缺了,軍事帳篷也分發下去,但村裡依然是一片廢墟,而政府有關決策人員正在是重建還是遷村下山左右徘徊了。看來,應對災害並非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機制就可以了,還要有着豐富災後處理經驗的領導才行。
在林曉出席代表騰龍集團公司向新鄉捐資儀式之後,就把善後事宜全權交給隨後趕來的楚雨蒙楚大經理。
騰龍的捐款並非是一捐了事的,捐款以及物資的發放都需要有騰龍的人監督。對於這一點,政府表示充分的理解並在行動上給予積極配合。
說實話,騰龍公司的這一做法,若在平時,企業對政府職能部門的不信任態度會引起有關領導的反感,然值此大難降臨之際,只靠地方政府獨撐,實在捉襟見肘,政府也是希望社會上一切友善的力量來幫助災區的災後重建,所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嘛。
於是,這一個月來,楚雨蒙就像個“欽差”官員一樣,在地方各級官員的陪同下在各災區視察騰龍的捐款落實問題,例如田家鎮希望小學的重建,災民藥品的發放等情況,楚雨蒙都要在場。一個月來,這位在騰龍集團內部有着“知心大姐”之稱楚雨蒙的心靈,受到了極大震撼:災區老百姓太苦了!
雖然政府在緊急調集各種物資、調配人力應付眼下的難關,但幾乎與此同時,全國各地一些大型煤礦場相繼發生瓦斯爆炸,一時間,國家安檢部門的領導幾乎馬不停息地在各種災區奔波。
地震災區的人們要想恢復正常的生產、生活,孩子們要想回課堂上課,還需要一段時日。
楚雨蒙無法受得了老鄉們一隻隻手握着自己的手,就像她真是欽差大臣一樣,看到她就猶如看到了希望。
楚雨蒙深知騰龍的捐款是杯水車薪,但在將近一個月的考察中,她的心中漸漸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想法就是由騰龍公司承包所有災區的災後重建工程。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楚雨蒙自己嚇了一跳,這太過大膽了,這很可能會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但這個想法一經產生,楚雨蒙心頭就再難遏止這個想法。她注意到一些地區已經開始重建工程,但都是國家出面,召集鄉下的一些散兵遊勇一般的工程隊,興建一些粗陋而在楚雨蒙看來存在不少問題的房屋。
這其中,沒有看到哪個企業參與災後重建。
楚雨蒙覺得這是個近乎瘋狂的想法,要知道,她原本的任務是在楚天附近中小城市進行房地產項目運作,如果按照她的想法進行的話,那就意味着公司的戰略要進行重大調整,這遠遠不是她所能決定的。所以,她必須儘快與林曉會晤,正好她要上省城楚天的農業大學請教農村建設規劃方面的專家。於是,楚雨蒙連夜驅車來到楚天,第二天找專家上門,虛心請教,專家給了楚雨蒙很多意見,讓楚雨蒙心裡漸漸有了一些底,這樣她纔敢來找林曉。
林曉宿舍,晚上八點。
林曉靜靜地聽楚雨蒙的報告。林曉的神情不喜不怒,這讓楚雨蒙心中忐忑不安,說實話,這位“知心大姐”是很有些憷這個比自己年紀要小上五歲林曉的。
楚雨蒙有些結結巴巴地說着她心頭的想法,並附上她的一份分析報告,林曉是邊聽邊看。楚雨蒙說完後,說道:“林總,您是什麼意見?”
林曉冷冷而有些嚴肅地說道:“楚總經理,你要明白,雖然我們騰龍公司一直倡導爲民謀利爲宗旨,但公司就是公司!不是慈善機構,這些工作,原本是應該由政府,由慈善機構,由羣衆做的事,爲什麼要我們去做?粗看是對公司在社會上的名譽有好處,但一個處理好,很容易引人詬病的。我們去做,做得好別人會說我們發災難財;做得不好,工程有質量問題,別人會說我們賺黑心錢。我的楚大經理,你有沒有考慮過?”
楚雨蒙臉有些紅了,說道:“林總,我可以保證工程質量絕不可能出問題的!你相信我!相信我的能力!”
林曉眼睛中忽射出兩道寒光,語氣非常嚴厲地說道:“楚經理,你也是公司老人了,怎麼還做出這種憑個人保證的事來呢?公司做事,不是靠個人拍胸膛做事,而是靠一套完善的機制去保障,要靠大量專業人才去保障。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公司一向在大城市運作嗎?今年初纔在橫山這小型市運作,在農村進行房屋建設,我們根本就沒有經驗,也沒有相關人才,況且你的職責並不在鄉鎮,而是在新鄉這樣的市裡,這纔是公司的初衷,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職責?”說到後面,林曉的語氣已是相當嚴厲了,在楚雨蒙的記憶中,對她是沒有過的。
一開始,楚雨蒙有些膽怯,可是善良的楚雨蒙想起沒屋住老鄉懇切的眼神,想到女孩盼望能在亮堂堂的教室裡上課的眼神,不知怎的,心裡勇氣又上來了,嘴脣有些哆嗦地說道:“林總,這場災難,我們的政府在盡力而爲,老百姓在努力重建家園,您要是去看一看,就一定會被他們那種不屈不饒的精神感動!”
林曉一擺手,制止了楚雨蒙繼續說下去,說道:“不要和我說這些,地震的時候我就在新路村,我親歷所有的這些,從感情上,我很願意幫助他們,但我不能讓我個人的喜好來決定公司的決策,公司的決策從來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可輕易改動的。”
楚雨蒙倔強說道:“林總,我想對於我們公司,這個時候應該站出來,對於社會,企業與政府、社會團體一樣,也有他們一份義務與責任,而且有更加快捷的運轉方式,在這場災難面前,我們應該有所作爲。我也相信,我們一定能有所作爲的。林總,請相信我!”
林曉盯着楚雨蒙看了好一會,語氣緩和下來,嘆了一口氣說道:“楚大姐,你真是這樣看的?”
楚雨蒙挺直了身子,說道:“林總,我是這樣看的。一向以來,很少有房地產公司關注農村建設,而國家十一五計劃明確提出建設新農村計劃,這是個上萬億的工程,但由於是接政府的單,且目標在農村市場,利潤非常小,很少有企業介入這個工程。我看我們公司可以以此次災後重建爲契機,進行一種大膽的嘗試,不但完成重建,讓老百姓住上安心房,還要爲以後的新農村建設奠定一定的基礎。”楚雨蒙看到林曉漸漸顯露出嘉許的眼光,受到鼓舞,更加大膽地說道:“林總,接政府的單,雖然薄利,但利潤穩定,而且與政府形成良好的關係,利於其他項目的運作。”
林曉點了點頭:“楚大姐,你這樣想就客觀了。我剛纔語氣嚴厲了一點,是提醒楚大姐我們騰龍是公司,一切行爲都將按商業化方式運作,不商業化,公司的壯大發展就無從談起,希望你能明白。”
楚雨蒙點點頭,說道:“林總,我明白。”
林曉站起身來,說道:“什麼也別說了。坦白地說,我被你所說打動了!新農村運動由騰龍推動,這將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啊!這一定會記載在騰龍發展歷史上的,是里程碑式的。但我要看你有沒有能耐做到。我們先別說的這麼宏大,楚大姐你馬上回去,一天之內遞交更加詳細的計劃書來,兩天內你們選定一個村子,進行重建規劃,三天後既開工,把規劃圖以及預算給我,我來做好後勤,一個月的時間,你給我新建起一個村子來!有沒有把握?!”
楚雨蒙也站起身來說道:“沒問題!我一定完成!”
林曉點了點頭,說道:“公司裡需要什麼人才你可以緊急調配,以應付這場大戰,我希望,希望楚大姐能夠創造新的騰龍速度來!”說到這個時候,林曉的眼睛裡閃爍着動人的火花。
楚雨蒙則心情澎湃,得令後離去!
楚雨蒙走後,林曉的心情難以平復。楚雨蒙爲林曉推開了一個新的窗戶,讓林曉看到一個新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原本是生他養他的世界。
是啊,他林曉過去一直在給城裡人造房子,卻從未想過給鄉下人造房子。
在現實情況裡,農村的房子大多是由自己造,因此幾乎沒有哪一個房地產公司會想到介入農村市場。
然而楚雨蒙的話點醒了林曉,通過此次地震突發事件,公司完全可以考慮成立一個專門的災後重建部門,專門從政府裡接手該類工程,以公司快捷的運作方式替代繁瑣的政府統籌調度,中國地大,一年來不少地方要遭受這個和那個災害的,政府肯定要有專項災後重建資金,正如楚雨蒙所說那樣,雖然薄利但非常穩定,即使政府一時不能付出資金,騰龍也可以墊付或者向銀行貸款,這種情況,銀行貸款是絕不會有問題的。
而在另一方面,從中央到地方,新農村建設口號方方面面都叫了許久,國家也大筆的專項資金準備着,但一直以來少有專業大型的企業介入,實際上這是非常大的市場。騰龍完全可以與政府合作,依託自身先進、科學的設計理念,結合農村發展實際,同時推廣各種科技手段,打造一個個各具特色的新農村,前景應該是相當不錯的。
林曉清醒地認識到,這對於騰龍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領域,如今殛待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農村建設的人才匱乏,要儘快在這個領域做到專業,做到精深,才能在這個領域站穩腳跟,而這個新農村建設計劃與自己原本的“再造馮村”計劃相吻合,想到這,林曉不禁有一種急切的心理。
林曉馬上給保安部部長張德生打電話,點名要秦大海及他手下一百五十多兄弟過來楚天。
電話裡張德生問他們怎麼過來時,林曉說道:“飛過來,現在機票不都打折嗎?時不我待。”
在林曉計劃中,楚雨蒙這邊弄好規劃,自己這邊則爲她準備好了人力,調配好了物資。
林曉放下電話,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息,等秦大海這些曾經和自己一起在楚大圖書館建設工地奮鬥的兄弟們過來,林曉要對他們說:“兄弟們,現在我們要給自家農民兄弟造房子了!”